他这十年

他这十年

似往常，老杨一个人立在阁楼上，呆呆地看月亮。蝉鸣幽静，小镇已安睡在夜幕下。

一轮月亮沿着地平线滚过来，竟滚到了他的脚下。车停住了，一个人从车里跳下来，朝老杨喊：“老板，还留空房吧？”老杨愣住了，瞅清了来人说：“留。”

那人直登二楼临江的雅间：“还有酒吗，温一温端上来，配俩小菜就好，不用忙活”这人还真不客气。老杨腿脚利索，干活麻溜，不一会扬州的特色菜肴摆了一桌。

两个相差二十多岁的人像许久不见的老友，爽快的喝了起来。三杯下肚，老杨心里热火中烧，像堵了好多东西似的闷得慌，要倒出来。

“臭小子，知道回来了，你说你当年跑出去干嘛？”老杨先自顾自倒了一杯。

“我妈让我读研究生我还不跑？”

“好好的研究生不读，尽想着跑出去，还跑出国。”

“研究生有什么好？干嘛要读？”那人向杯里倒了小半口酒，又帮老杨斟满了。盛酒的酒具是套青花瓷具，老杨仍留着，保存完好。

“我儿子读了研究生，工资待遇都好。”

“我四处闯荡，赚点稿费也能养活我，我要求不高”那人把老杨说的哑口无言。老杨又灌了一杯。

“你小子胆大，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怕。”

“怕的，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怕。国外不比国内，治安不好。”那人夹了两筷子红烧肉愣是没夹起来。

一晌后，酒壶见了底，两个人没和半斤也有八两了。江面的风吹进来，闷热不解酒气二人脸上都飞上了红晕。喝高了，醉醺醺，两人似在呓语：

“你都上了年纪了，还守着这客栈干嘛。大热天的连空调都不装，哪有客人愿意来。”事实上，老杨的客栈人气旺得很，这是镇上唯一一座古色古香的店铺，快赶上小镇的旅游景区了。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改了不好”老杨用手托着沉沉的脑袋，瞅着这屋子。当初跟儿子儿媳吵了半年都不让他们装修改动一点点。木头腐了，他换，灯没油了，他添。他也不怕麻烦，一个人搬个木梯就能爬上房梁扫蜘蛛网。他说：“老屋子是有魂的，人在屋在，屋亡人亡。”这是他奶奶告诉他的。

那人起了身，跨着醉拳的步子晃到窗边。“你是对的，它现在被你经营的多好，我也是靠它一路问过来的。”攸然，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岸。他总是躲在这窗边，等父母来寻他。隔着江面望去，对面一个小房子里透着昏暗的光，隐约看到一对夫妇在门前纳凉。

“回去吗？”老杨问。

“嗯，现在就去。喝了酒壮壮胆才敢回去见他们。”这人正是对面夫妇的儿子。月光洒下，将他的影子拉到了老杨脚边。十年前的那个顽童长高了许多，影子也变长了。不知怎的，老杨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又给自己灌了一杯，硬是把那莫名的感觉压了下去。酒是个好东西，解闷又解愁。

临走前，他给了一本他写的书。

老杨躺在摇椅上，摇着蒲扇，借着月光，他看到：

“生活就是生活，他没有只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不赞美，不责难......望着这对母子，我想到了一个远在扬州的老家，我不知道要翻过多少座山，趟过多少条河，才能到我的故乡。那可不是地图上两点一线的直线距离，一个比例尺就能算清的东西......我想回去了，回去后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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