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参考

忽然的想起一条山路。

印象模糊到不能确定具体位置，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存在。那是一条碎青石铺的路，这样的路我在老家，在老山都有见过。这条可通车的青石路，不知道有多久没人走过了，残破，长了些儿野草，只有几百米石子儿是完整的，上面接的是残破的水泥路面，下面一段的石子儿被水冲没了，露出黄土。它是如此简单，又如此幽深，你能感觉到有人走过的痕迹，却又无从寻找。

我们经过的时候是秋天，两旁大树的落叶在路面铺了尺许厚，秋风刮来，卷得落叶满天的飞，嗤哧嗤，那碎青石的路面显露出来。你就和落叶一起舞动，一起旋转，一起欢笑。我又能看到，多少年后，穿虎纹帽衣，追着风中的叶，风中的鸟儿的你的影子。

有几次，半夜有人在敲我的铁皮门，轻轻的“噗噗噗”，门缝里有人轻声叫我的名字，我起床，半睡的眼里，看到一对闪着欣喜的光的眼睛。

“我发现背后有条非常漂亮的山路，就是现在！”你拉住我的手，说“这就带你去看！”

“毛病！半夜三更一个人瞎跑什么！也不怕蛇咬狼拖！”我嘟哝着，但还是跟了出去。

“你要不去我就自个儿去！”你很执着。

一条两脚掌宽的山路，中间被踩的光滑，两边的草长得有膝盖深，搭到一起。靠里有条山泉，细细流淌，像轻声歌唱。山路静静躺在深深的山沟底部，我们踢踢绊绊走着，都不出声。皓月稍亏，不记得是什么时节，谷底呈乳白的夜雾。矮山包上田里的树，像好朋友在牵着手说着话，深沟里的树顶，像是它们在商量着什么大事，你说。

只要心中有风景，哪里都是风景；只要心中有歌，一丝风，一声叹，都是歌，你说。我说等等，世间被你说的那么唯美，真实的世界哪有那么多情调？

在这类似的夜晚，沿这条路，我上了山，爬上一颗巨大的没保护的危石顶部，吹山风，任凭同学在谷底寻找，呼喊。

我和智勇，都是规规矩矩的学生，他在云工。我俩从上马村的山路走到金殿风景区。约定一定要翻墙进去，今天不再做乖学生了，没想到的是居然找不到从哪翻。最后我决定冒最大的危险，从离大门50米左右的围墙翻进去。

进去后是一条石板山路，专给员丁种茶花走的，两旁茶树结着大如汤圆的花蕾，我说我们不做好孩子拉，一人采了五六支山茶揣在怀里。我们沿着山路转，最后又找不到出去公园的门，只好沿山路走到围墙边，越墙而出。我们对视而笑，“我们真没做坏人的命啊！”

智勇把所有的花都给了我，回到学校，我在另一条山路边的宿舍，刚开了门，把茶花插到瓶里。一个女强盗夺门而入，她问我茶花哪来的？我老实交待是金殿公园采来的。她像一个执法者，对我严正地宣布“非法财产，予以没收”，花拿走了，只留下瓶子和荡漾的瓶中水，还有她身后抛下的那条山路。

后来，校广播室的同学告诉我，不知是谁采的山茶花，很红很大很漂亮……

我从山路上走出来，到了平原，到过海边，在吹着海洋风的土包包下，一栋栋高楼构成的世界里，生活，工作。已经远别无忧无虑，成天遐想的日子。我们自己忙到没空去想你或他，为了能挣多两个钱，十多年不曾回去。

偶尔触景想起，那已经是好久远的事情，几乎可以确定的是，人已不是过去的人，山路也早不存在那里，记忆也只是我自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