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原来我没有懂

外婆终究还是走了。

在那个狂风呼啸的冬天，我被她推出门，她一脸怒气冲冲地说：“你滚，不要再回来了。”我就是要气死她，愣是站着不走了，她从门边抓起一把稻草要来打我，我一溜烟地就跑的没人影儿。

我总觉得我是个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小孩子，七岁那年妈妈送我来乡下，夜里我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妈妈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外婆，她一脸严肃地走过来说：“你太调皮了，你妈妈叫我好好管教你。”

妈妈走的那天我哭的惊天动地，外婆拿着藤条就来抽我，在我面前挥舞了几下，藤条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吓得我连忙止住了泪水，只敢小声抽泣。

我印象中的外婆就是一头随时发火的母老虎，我童年时她才不过五十岁，生龙活虎的年纪，把我整顿的特别惨，但我就是一个不愿意学乖的孩子，三番两次地造反。我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我和一个孩子打架，我顺势把他推到了臭水沟里，当时我吓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缓过神来。后来有几个大人救了那个孩子，而那孩子的家长来找外婆理论，外婆不停的赔礼道歉，还给那孩子包了一个红包。人走了之后，外婆就叫我出来跪在院子里，院子里的太阳炽热的很，那天我在院子里跪了一个下午，晚上的时候发现中暑了，吃完药之后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我，还给我盖了被子。

外婆打我骂我是常事了，但我从来都不会吸取教训，我也从不告诉别人，我心底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仍记得外婆说的那句话，她说妈妈是因为我太调皮了，才把我丢在这里。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暗暗发誓再也不做乖孩子，因为妈妈不要我了啊，我做乖孩子又有什么意义。

我记得有几次外婆下手重了我身上有几道很深的淤痕，那个时候爷爷给我送来几瓶专治跌打药，我是很感动的，在乡下的那几年，我最喜欢的人就只有爷爷了。

我初中毕业那年，妈妈终于来看我了。我其实很想哭出来，但我憋住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然后跑回房间，用力地关上了门。

我终究还是要叫她一声妈妈。她说她那年丢下我是不得已的决定，那年她和爸爸离婚了，她一个人带着我不方便，就把我先寄宿在外婆家了，她要去大城市打拼，等赚到钱了再回来接我。

我后来才知道，她所谓的在大城市打拼，不过是在灯红酒绿的世界中出卖自己的心灵和肉体。

她接我去了大城市，在城市的那几年，我一直很沉默，也不爱说话，更不爱和她说话。

几年后，外婆逝世了，她死的很安详。听外公说她那晚在睡觉，后来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我呵呵地笑了，她终究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外婆没有一个体面的葬礼，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所以就简单地把她火葬了……

那年夏天，我独自搭车回乡下看爷爷。

爷爷问我：“你外婆走了，你想不想她？”

“不想啊，为什么要想她？”我冰冷地回答。

“你外婆对你真的把很好。”

“哦？是吗，我没看出来。”

外公跟我说了很多，我记得那个午后，我满脸泪痕地蹲在院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仿佛还站着神情严肃的外婆。

外公说外婆很疼我这个外孙，她总是赶我出去，却每次都把门开着，她希望我回家。那个冬天，她抓起稻草来赶我，其实门口还杵着一个扫把，但她就是拿起了没有什么杀伤力的稻草。她打我却没有多少次是真正下了狠劲打我，那几次她打重了我，后来外公送的药也只是她托外公送来的。那天我跪在院子里，外婆却躲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她舍不得打骂我，可我却太不成器。

我仍记得外婆常骂我的一句话：“你怎么这么不成器呢！”

是啊，那时候傻傻的自己不懂事，一点儿都不成器。

前几年我去面试，经理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回答说：“让死了的人继续活着。”

经理一脸诧异地望着我，我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

外婆想看到的，是一个成器的外孙女，然而我正在努力。

外婆死了，可我希望她能活在我的心里。我是一个有梦的孩子，我正在追梦路上奔跑着。总有一天，我会凭自己的实力站在高处触摸云彩，让天堂里的外婆俯瞰到：她最亲爱的外孙已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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