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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文章: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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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点,我就到了去世的老人家中,本以为去早了,不想已经满屋子来客。有操着异乡口音的外地亲戚,也有同城的亲朋友邻。子女们的孝衣皆是简略的,城市化的,脑门绑着一根白布条,袖口箍着一圈黑布,黑布上别着一枚买来的心形“孝”字徽章。

情感文章:葬礼

旧式的楼房,空间狭窄,灵柩摆放在卧室,彩色花圈簇拥着租来的冰棺,老人就躺在冰棺里面。灵柩前燃着长明烛火,旁边是香炉,还有几捆细香。地板上放着一只火盆,里面堆积着厚厚的纸灰。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镶在相框中,方方正正,垂挂在灵前。死去的老人七十多岁了,照片却停留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清秀的五官,眉宇间,意气风华。这是一张与死亡相距甚远的容颜,见证着老人的青春岁月,见证着他曾经无比鲜活的生命。然而,一切都结束了,此刻,他躺在冰冷的棺椁中,安静地,沉默地,寂无声息地,无视为他垂泪的亲友,无视屋子里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喑哑,哀伤的哭喊。

我俯身跪在灵前,点燃一炷香,叩头拜祭。我注视着遗像,努力回忆老人生前的样貌,却是模糊的,依稀的,无法拼凑的。记忆中,他与我几乎没有交往,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认得我。当然,他应是认得我的,认得少年时代的我。

据说,就在去世前一天,老人还从菜市场买回新鲜的西红柿和豆角,预备次日做饭用。不想,第二天一早起床,去卫生间洗漱之际,忽然跌倒在地,待唤来急救医生,已经命赴黄泉。

老人一生勤谨,俭朴,和大多数守旧的,上一代的老人一样,以自己微薄收入恩泽子嗣,却不曾破费儿女一分一厘。临走,这般匆忙,仓促,给身后的亲人带来无尽追悔。他们的哭声,肝肠寸断,一声声,如泣如诉。

更多的来客与老人没有血缘牵绊,缺少切肤之痛。他们或坐着,或站着,三五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除了对死者的唏嘘,感伤,谈论的,更多是自己的事情。这样的场合更像是给他们提供了一次见面的机会,彼此互诉近况,分享消息,说到妙处,还发出几声浅笑。但是,这声音是心虚的,迅速被另一种肃穆的气氛遮盖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努力挤出悲伤的表情。

来客都站在过厅和卧室,我便钻进角落的厨房。厨房不大,收拾得齐整利落,显见都是老人生前勤于洒扫的结果。老式厨房的枣红橱柜里摆放着一排干净的碗碟,光洁明亮,一尘不染。我想,那每日操弄着它们的年迈的双手,从此,再也不会来了。它们,是否也会寂寞呢?

请来的阴阳先生是个高胖的中年汉子,说一口辩不清来历的方言,嘴里念念有声。他或许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目无表情,严肃的,公式化的,吩咐身边的人,哪个环节需要做什么,哪个环节不能做什么,条条框框,规矩习俗,无一遗漏。旁边的人,只有点头的份儿。

终于到了起身的时辰,一阵紧迫的哀乐响起,孝子贤孙轮番扑到老人灵前啼哭。接着,冰棺便被抬出屋门,抬进灵车,朝殡仪馆驶去。

殡仪馆座落在城市郊外,想像中神秘诡异,与死亡最近的地方却是另一种情形。死亡在这里并不显得特别悲凄,前来火葬的死者络绎不绝,一家接连着一家。吹着小号,拉着长号,敲着腰鼓的司仪人员不时合奏起铿锵乐曲,这边刚下来,那边又登场,轮番跑场子似的,个个脸上,皆是恳切殷勤,也只为讨主家几个赏钱。在这里,很少有人吝惜钱财,亦没有讨价还价,陷于悲痛中的.儿女一应事宜委托他人,挥挥手,只一句,该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似乎钱花得越多,越能减轻他们心里的沉痛。

最后的仪式在告别厅举行,模式化的沉痛悼念XX的黑色条幅横挂在墙上,左右两句:话在语在人不在音容宛在,思亲想亲不见亲蝶梦相亲。老人躺在中间,送行的人围着他缓慢移步,亲人的哭声再次尖锐地响起来,高亢,撕心裂肺。这是最后的高潮,也是落幕;是一个生命的句号,也是一个醒目的惊叹号!稍顷,老人就被推进与外人相隔的另一个世界,这是归宿,无人能够拦阻。

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只有早晚之分,没有结果之别,死亡是一具生命必然的结果。不记得在哪本书里读到过这样的话:我们早晚都会再见,你只不过比我先走一步。

有人朝着屋顶的方向观望,一缕黑色的轻烟缓缓飘出来,这是老人最后的魂灵吧。远处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像是依依不舍,又像是潇洒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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