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10首】

1安川高速
一点点擦去
大山深处徘徊的脚步
挪走
汉江两岸几代人的遥望
把缠绕心头的愁
一截一截拉直
在两点之间
找出一条捷径

2壶口
一条河
走了那么多弯路
憋一肚子的怨气
谁也堵不住
一张嘴
整个下午
我都倾听着
一句话都插不上

3宝塔山
一动不动站在山顶
像一位老人俯视着红尘
每次擦肩而过
我都会多看几下
在他的眼里
我只不过一只蚂蚁
东奔西跑
混不出一个人样

4南泥弯
纺车抽出一缕炊烟
抡起的镢头
敲打着大地的鼓面
南瓜汤、小米饭
养活了一个民族的骨气
一群男人光着膀子
用根粗麻绳从泥潭里拽出
一个悲壮的地名

5延安
一踩进这一片土地
浑身的血液就开始沸腾
几根老骨头
被一些地名不断敲打成
一杆枪
或者一把镢头

6蓝天
光溜溜
从头到脚一丝不挂
一望无际地蓝着
多像我爱过的姑娘
安静地
躺在夏日的草地上
拒绝一丝云打扰
只允许风从笛孔吹出
几句酸曲

7壶口
挣脱一座山的束缚
一条河揣着梦与远方
走一路，沉默一路
不能再温柔了
一身鬃毛飞舞着
露出满嘴獠牙
紧紧地
咬住黄昏一轮落日
从不松口
站在凸起的石头上
我看见一个人

8午后
风像生锈的铜铃
挂在树梢
一片阳光晾晒在草地上
雨水洗过的天空
卧着几朵走累的云
一声鸟鸣
从打开的诗集里
飞出

9诗人
车厢里
塞满急着上班的人
一个中年男人
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
旁若无人地
朗读着
发往北客站的地铁
载着一首诗
过了
一个又一个站

10小满
布谷鸟的啼叫
叫黄了枝头的杏子
阳光把麦芒越削越尖
几根白发捆住
一缕月光，摇一把橹
从芦苇里划出
纸叠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