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咒语

湘江河
你日夜的流
不服从任何人的意志
也没有意志可以征服

我在她的身边
熟视无睹十六个年头
她在我的吊脚楼下
带走玫瑰色的水彩梦

春风、秋风和北风
吊脚楼在呼啸声里摇晃
真担心被狂风送上太空
吊脚楼伴着节奏巍然不动

下雨了
连天阴雨狂风暴雨
千千万万流注成黄鬃烈马
奔向大河成泛滥巨流

吊脚楼下是一锅沸腾的黄汤
一个个急速旋转的巨涡
是一张张噩梦的巨鳄
只差一尺，大约一尺……

我惊怖惶恐
拉住奶奶的手不放
“奶奶，大水要进屋，我怕”
似乎奶奶可以挥手斥退大水

奶奶不能斥退大水
却能预言成真
“奶奶我住河边几十年
哪怕它挨着楼板也进不了屋”

奶奶的预言就是咒语
只差一尺，大约一尺……
在梦魂颠倒中
巨鳄叹气，隐退，消失

十六年后
在动员中我们搬迁，躲进城区
大河的浪漫远了
洪水的巨鳄也远了

也许洪流巨鳄
仍在沸腾的黄汤里
推波助澜耀武扬威
我庆幸不再在吊脚楼上受怕担惊

奶奶走了
我心中神秘莫测的预言家
沸腾黄汤的巨鳄又来了
突破那一尺，大约一尺……

它有恃无恐的进城了
而且凶恶无比
它还是找到了我在城里的堡垒
“你好老朋友！”它不怀好意

它几乎年年要来城里找我一次
甚至两次，没有规矩
既然如此，我后悔躲进城里
不如原地深打桩，高筑墙

“是拦河的电站控制我的自由”
凶恶的巨鳄十分愤怒
“我奈何不了电站
还不能让我报复！”

管电的害怕巨鳄的施虐
一见它的影子就掐断供电的线路
让整条大街一片黑暗
企图用黑暗阻挡巨鳄的脚步

巨鳄哂笑了
不想在黑暗里再进入黑暗的领域
“电站让我们发电制造光明
我也要让你们尝尝黑暗的滋味”

我一直怀念会预言会咒语的奶奶
她如果健在
凶恶的巨鳄只差一尺，大约一尺……
就会丧气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