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水的变迁

“石坳里，真可怜，黄泥土，畔湖田，担水要上坳，晒薯丝要爬岩”，这是我们那里流传下来说明条件差的一个最贴切的顺口溜。我今天要说的就是我们那里的水，确切的讲，是有关自来水的变迁的故事。

我们队坐落在一石头山上，人口最多的时候，不超过五十个。听妈妈讲，集体的时候我们那里都要吃返销粮，五十来个人，只有一口挖在坳底下的井。其实那口井在我记忆中还是蛮温馨的。因为那口井冬暖夏凉，夏天的时候我们会趴在井边上捉小虾，所有赶场的人口渴了，浇一口水喝，都说比冰棒还舒服。冬天，洗衣洗菜，水是温的，不冰手。每天早上傍晚，每家人都会来井边挑水，也许我们队上所有的人都有过把水缸挑得满满的骄傲，那时我们也感觉挑水没什么异样。后来，有一个女书记，来我们队上下乡工作，看到我们队的人，每天都要把水，从坳底下挑上来，没力气、没锻炼惯的人上那个坡都费力。看到我们那的人因为水的精贵，衣服洗不干净，手也一年到头都是黑的，人都因水的缘故，个个皮肤冬天都是爆裂的，妈妈说那是我们的祖传，以至于后来有的人顶职离开了石坳，皮肤还是裂的。来我们那走亲戚的人都感叹，好不容易到了，还要爬一个坡。生活在城市的女书记看到这样的情形，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们队的水困难解决掉。也就是在那年，在女书记的鼎力支持下，我们队开天僻地的第一回用了自来水。几年后女书记调回县城了，我们队上的人，也读书的读书，打工的打工，嫁人的嫁人，队上在家的不到二十人，连个管理自来水的人都没有，加上队上人少，斤斤计较的人却不少，因为一点抽水费，因为一点维修费，都要吵起来，最后管水的也出去打工了，水就停了，大家又开始挑水了。

第二次建自来水，是几年后的事了，那时我们队出了个清华大学生，后来在市里民政局当官了，他最先想到的也是我们队的水。对于这个水的问题他也有最深切的体会。哪怕再累，哪怕天黑，哪怕下雪，哪怕老弱病残，都要喝水，都要去挑水。因为挑水，摔坏桶的有，掉到水井里的有，打着电筒晚上挑的有，挑不动，提个水桶装一两瓢提回家的有。于是我们队有了第二次装自来水的机会。可是因为在家的人太少，最后还是没能坚持下来。看来我们队只有挑水的命了。

慢慢的，有的人挑水，挑烦了，挑累了，挑一挑水，要上三层坡。当有一天，社会进步了，在家的人也有钱了，于是有一家把一个抽水机放到了井里，把水抽上去，这样用水就方便多了。一家这样，稍微有点余钱的人家都效仿，都弄一个抽水机，井里放不下了，就建一个水池，虽然要一点电费，但这样自由方便了不少。原以为这一次肯定会天长地久了。因为自家的抽水机抽水，自己出电费自己管理，还能出什么问题。可是有一天，问题还是出来了。我们那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化工厂。

化工厂我至今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听说那个厂里挑出的潲水，猪吃了都会死，那个厂的周围寸草不生，厂里流下的水，鸭子吃了活不了，田也不能种，每当化工厂里的烟窗冒烟时，周围的空气都刺鼻，滚滚的浓烟连太阳都失了色，更别提那里的水了，连带那口养育了我们几代人的水井都报废了。刚好西边山上修水库，化工厂就出钱为每家人出一笔建自来水管的费用，以后的费用，是每家一年一百块的管理费。

自来水建了废，废了建，到最后你想废都不行了，化工厂的废水你敢喝吗?这到底是进步还是退步，我还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