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久飘零》（二）

尝试赞美这不温暖的世界。

——行在路上，邂逅的不仅是尘世风景，更是触动人心的辛酸人事。

从南部穿到中部再到西北角，中间的铁路连起来弯弯曲曲。

我亦久飘零，恰逢故人来。

路上衣衾单薄卖花的小女孩，天寒地冻一路看过的雪景。河南驻马店逃票，途径鹤壁的风俗人情，星夜似是放不完的烟火。衣衫褴褛的乞丐，最便宜的青旅，尝过提供的免费的食物。再次相见的故人。一对放孔明灯的情侣。

信任的确是一件奢侈的事，而被人理解，实在太过艰难。无论你是善意还是恶意还是无意。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路。对于各种诽谤和议论，即使还不能够做到悉数接受，但至少已经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谢谢这几个人一直相信我。我很好。

富贵生活，原来就是安静致死——舟舟

我偶然看到这样一段话。

命运是无谓好坏的，命运给我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不再说承受，而是接受。这么多年来，我学着接受所有的美好与不堪，接受命运的大手在我的生命里翻手为云。我没有任何怨言，可是知行，时至今日，我依然无法坦然地接受一样事物。你可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分别——

坐到河南驻马店的时候我逃了票，一路上竟也好像淡定自如。旁人完全看不出，途经郑州，阿冰在那里。但选择了没有停留，只因世界很大，即使是一座城，你也不可能说把一个人找出来。

再到鹤壁，中途的时候，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子拿着票对着她的座号。一个简单至极的背包，想必也是去远方的旅客。

安然入座的时候，她看到了我。便卸了那副装扮。

她说，过去认得你。去年6月末见过你，你说你第一次做火车，几近末路，又没有朋友，我还借了钱给你。

宁信。

那个没有来由只凭感觉就帮助我的人。

她笑的时候像小猫一样，脸上有了轻浅的皱纹。她说我比你大该叫姐姐。

看到她摊出一本精致的本子，写着一些东西，我看不清楚。

我问她，你也喜欢读文章看书之类？

她伸伸腰，狡黠地说，怎么，我就不像看书的？我过去还自己写点呢。

我笑着看她，没说话。

她又埋着头无谓地说，那种年龄上，心里有点事的女孩子，大概要写点儿什么的吧。过了那个年龄，就没那么多心思了。

整个路途冗长寂静，说话不多，大抵是聊的开心。我们的言谈走向清晰，话语浮在寻常的生活话题之上，从不深入。她总是很自然就把自己藏得很后面，矜良，淡定，又有一种甚得精致的倦怠。

我想她是经历过许多故事的女子，才换的这般健全平和。她从不言及自己的过去，也从不过问他人。

的确是聪明的女人，却懂得掩饰自己的聪明。这个世界总不太喜欢过分聪明的女人。她懂得这一点，就比外露才智的聪明女人更加聪明。

有人说，一个人的阅历都隐藏在她的眼神里，我看到她的眼神从清明到浑浊又到明亮，竟是多了一丝波澜不惊。

她将谁都不记得。来人去事只是倒映在眸子里，叫人觉得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但我知道，她身边无论谁来谁去，她都会懂得如何活好自己的。

这就够了。

出车站的时候，她说你等我会，有朋友来接我。一起吃个饭

不多久，果真是有人开车来接她。我竟是没有想到的。

盛情难却，一时没找到词拒绝。硬着头皮一起去吃了个饭。

她完全换了个样子，也完全没有了那种矜持，与朋友有说有笑。我插不上话题，多是她们的趣事，很尴尬。

完后，她忙着抱歉，说忽略了你。

我不语。

然后分别，她问我这边有没有朋友，有没有找到安定的地方。

没有。我只是喜欢出去走走。

她没留我，只说有难处记得找我。

我当时没在意。

那时已近寒冬，天上开始下起了雪。

路上碰到一个小女生在卖花，眼睛很大，但很瘦小，衣服也薄。

旁过的时候，她喊：大哥哥，买朵花吧。

摸摸口袋，再者不知道买来送谁，犹豫了一下便不敢回头，怕她失望。

迫于生计。

这便有点像人世冷暖，如同盲人摸象。

我原若不信佛，可是后来信了。

骨子里的善念还没有完全泯灭。

以至于后来我再步行回到原处时，或许她已到别处去卖花了。12块钱一朵的花，挤挤我还是可以的，于人来说却可能是一天的温饱。

晚上，到处都有烟火，似是永远放不完，一直到深夜，还睡不着。

最便宜的青旅，简单，好歹还算干净。

将就。

当身上钱所剩不多时，我问了很多自以为还不错的朋友周转，却少有人问津，反而伤了感情。

天寒地冻，更觉体会到生存的艰难。

没有经历过这些东西的人，不会明白衣食无忧的珍贵。

最后才问到她。

深信不疑，把钱打了过来。

我用了很长的铺垫，表示了极大的歉意和内疚，甚至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结巴，说过一段时间一定会还。

她开玩笑地羞辱我太过客气，羞辱我以后，她又担心我真的当真。心里难过。

潜意识里，我很难信任一个人。

尽管我周到客气热情，但其实对这个世界漫不经心。

自然尝试着完美这不温暖的世界。

我看见过一对情侣，一起在放孔明灯，全然把我当成了空气。

几天时间，到一个未曾到过的城市，住过青旅，蹭过免费提供的饭食，也在运气好的时候搭过一两次便车，但最多的还是步行。

后来我问她，为何这般只见我一次便相信我。

感觉。

什么感觉？

感觉就是特别亲切迫不及待想要靠近，看着生厌挣扎想要逃离。你不像坏人。

大抵是没有以前那般面目狰狞。

做坏人的时候，我吓哭不少人。

后来多做善事，便也看起来少了凶像。

殊途同归

期间看到以前和我同名的一个女生发的动态。就叫她c小姐吧。

听她提起，便与她说了那一段故事，因为同桌名字相似的原因，那时替她罚了不少站，也经常代替她罚值日。那时她还以为每次都侥幸。

我这般说起，她惊讶，又好像恍然大悟似的。

原若我是打算暗藏心底的，过去的事实在不宜总是想起，要向前看。

她说：也谢谢你，让我知道那时候我也很美也有人欢喜。不过我实在记不起你，记不起你的样子，可能那时你真的很笨吧。很模糊。

我没有辩驳。

这没什么好争论的。

未够惊艳，当然无人能想起。

兜兜转转，还是有一些地方没去成。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去做。

这几天的阅历，看着那些为生活所迫的人为一些温饱反复奔波。让原本对生活有诸多不顺的人，有了很大感触，竟也是少了抱怨。多了怜悯。

又想下次可能很少来这个地方了，没有在郑州下车，多少有点遗憾人物多没很大映像。除了那个卖花的女生，除了那个一直热心大情大性的宁信。

现在我开始明白那段话的含义。

人生最怕的就是告别。

我还在飘零。

愿你可以让我安稳下来，从此只在你一人身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