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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明天

推荐人:曲安 来源: 阅读: 1.45W 次

闭眼明天

有没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可以阴暗到这个程度,站在太阳底下,都会莫名地心虚。

如果有,那我就是。

“喂,他以骗人为乐,而你以假装被骗为乐,如果你们在一起,兴许都可以快快乐乐的呢……”

我吸着手指骨,丝毫没有对这种旁观式的自娱自乐做出任何回应的打算。

确切说,是懒得。

突然想看看她假装失落的滑稽模样,可惜太阳灼得人眼疼。我理了理额前的流苏,眼睁睁地看着阳光的边角毫无顾忌地把五指修成诡异的尖长魅影,实在没法拿加长版的妙脆角安慰自己,只得一个冷战攥紧拳头,以侵蚀者的姿态逃亡者的心理躲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光亮。

大概是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光吧,所以总是这样莫名地心虚。

还是比较喜欢黑暗的吧,我想,喜欢在黑暗中闭着眼迎接明天。

至于他——

有没有这样一个时刻,你看到了在另外一个世界其实住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你,那才是真实的你,你懊恼,你无奈,你绝望。在此之前却从没想过,没想过嘴里天天念叨玩乐的无比遥远的东西其实早就来了么。

“一斤香蕉,两瓶啤酒。”

这样的晚餐不知吃了多少次了,也可以说,是夜宵。十一点四十的歌尔周边是墓地一样森然的冷寂,只有一扇门不经意间遗漏的一点不可思议的光在努力地容纳着整个夜晚的荒凉,任饥饿与乏困把门框翻涌成盛夏的模样。我讨厌这里的虚假,连夜都黑得那么不纯正,来路不明的光混杂着城市郊区尴尬的孤独把一切都有意无意地勾勒成自己正想着的也正是最不想见的模样。

不偏不倚。

应该是有意的吧。

只不过,这样的时候,还是会突然想哭。这样的时候,还是会不情愿地拿出回忆嘲笑自己。毕竟那个时候未来遥远得没有形状,青春荒唐得不成模样,我们单纯得什么都不顾忌,自以为是地把不爽说成哀伤。想过自己会落魄,只是没想过会狼狈到这个地步。最不想承认的事实既成事实,好像也没怎样。

这栏杆挌得人肩膀真疼。

可能是今晚酒喝多了吧,恰好又落单了,而已……所以——在此之前,一直没发现自己其实是很狼狈的是么,一直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样潇洒的是么,一直以为明天很新奇未来很遥远的是么?

明明已经站在未来的中央了啊。这一刻,像是把心底最阴冷荒凉不可碰触的地方突然拿出来放在阳光下曝晒,瞬间成灰。

貌似狂放不羁的烟花头,邪魅古惑的蝎毒纹身,廉价寒素的单耳钉,耷拉在嘴边的烟头。左手是曲安纤细柔软的腰肢,右手在口袋里尴尬地抓紧。真真假假地恋爱,混混沌沌地上班,慌慌张张地玩乐,迷迷糊糊地闭眼。用最光鲜的外套遮盖糜烂发霉的年少,用最廉价的饰品装点最珍贵奢侈的青春。19岁的年纪已经看到了59岁的样子,今天的痕迹就是明天、后天、大后天的雏形,这样的未来早就过了3年了啊,还没发现么?

你说你不喜欢戛然而止的故事,所以我们永远不会开始。

我说我不喜欢没有结果的故事,所以我们永远不会结束。

可以这样么?

“顺其自然吧,我们。”

我还记得你在棺材铺门口无限认真地跟我说完这句话时,木工师傅茫然无奈而不可思议地盯着我们两个奇葩的90后,满眼都是对祖国未来的担忧。

不是在车站,不是在河边,也不是在桥上,不是在树下,就在一个这么晦气、这么尴尬的地方轻而易举地在各种眼神与时间的催促下慌忙地告了别,我像小说中写得一样捂着嘴跑开,却只是不想让木工师傅看到我笑他笑得太开怀。

仅此而已。

这么卑微,这么尴尬,正如我们荒唐得不值一提的青春。同学问我你是我的什么,我冥思苦想了半天,回了她一句“可以什么都是,也可以什么都不是。”剩下她冥思苦想了一年都不懂我们两个是什么动物。

我们的关系,这样深沉,这样浮浅,最重要的,没有保险。

我们都是不愿给这份姑且叫做感情的东西买保险也付不起保险金的孩子。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背叛整个世界与逻辑学而如此和谐地存在着,也不可能三年不联系开口不是“你还好么”而是“你说我晚上吃米线还是刀削面”;也不可能放学回来突然发了疯地想念,一聊就是凌晨四点半,你去上班,我去洗脸;也不可能像今晚这样撕心裂肺地说好断掉联系永世不见后若无其事地伸个懒腰,彼此都睡得很好,起得也不晚。闭眼又是一个好明天。没办法,我们实在太小了,小到连渺小这样冠冕堂皇的话都不配占有。

然而一个人随性容易,两个人随性就很神奇,所幸我们可以。

这是多么自豪而悲哀的存在邱远你想过么?

你知道么,如果这样的故事没有那样的结果,只能可怜巴巴地乞得四个字:忸怩作态。

我是曲安。

看到邱远斜倚在歌尔满是霉灰的栏杆上,宽大的工作服摊了一地,死死地掩盖住他平日的戾气与狂妄。远处昏黄的灯光把他的侧脸勾勒成最寂寞而无助的模样,心脏有点儿绞痛。怎么了呢,明明没什么感情的啊。或许是因为也看到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的样子了吧。到底还是只有自己能让自己心疼的吧,这是一个青春挥霍者该有的素质。

可是,真的很少看到他狼狈到让人心疼的样子。看了让人心疼,这该是末末特有的本事吧。我记得他对我说,跟末末qq聊天都会有心疼的感觉,可恨的是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此刻他一定在想她,只有她才会让他露出这么无奈的样子。邱远你知道么,我也经常想她,我想她是因为嫉妒她,不是嫉妒你一个人的时候在想她,而是嫉妒一块毕业的我们只有她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去未来的路上。可我们,该怎么办呢,奇迹的概率太小,而我们也根本经不起折腾。

邱远,如果,我们真的,用心地在一起,可以么。我们心知肚明地假装着什么呢?

明明什么也未曾得到,可是此刻为什么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了呢。

当初我们在一起的理由出奇的相似,出奇的幼稚,仅仅是为了可笑地证明自己还在年少,还在轻狂。我们都明白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有些东西是迟早要面对的,所以可怜地在一起互相安慰着等待刑期是么。

今晚是怎么了,本来只是想看看他真实的模样,顺便看看真实的自己。可是,他的眼神涣散得让我绝望,我害怕看到未来的模样……我要不行了—

“喂,亲爱的,看你那样!想我想得么……”

工厂的生活可以枯燥到黑暗都可以成为潜在的刺激,当生命成了一项完不成的任务,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坚强。

曲安又请假了,又是一个人来熬这半夜休息的一个小时。

这长椅脏得无可挑剔,可我还是惬意地躺下来修补快要断掉的骨骼和神经。多少次这样像死了一样醒来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活着。无数次梦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死去,醒后只是无奈梦是杀不死自己的,只会在白天修复夜晚发生的异常,或者通过思想让你的肉体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一系列反应确实存在过。宿舍里白色的蚊帐用血红的绳子拉扯成类似平行四面体的形状。而我,却仅希望可以在这样的牢笼里闭着眼迎接一个明天,虔诚地接受这比成人礼还厚重的命运的恩遇。

我知道自己只是在跟酒精过不去,但此刻真的只是想感受一下歇斯底里的黑暗中苟延残喘的光明,努力地搜刮着每一丝夜风可能带来的感动。

可是到最后,总是那些单调的场景,突兀地剩在模模糊糊的视线里。

末末,总是你歪着脑袋问我的梦想,我摇头,你一板正经地强调人要有梦想,哪怕它远得有点残酷。可是笨蛋,我的梦就是你能实现你的梦啊。是啊,我没出息,就像闭眼明天,你的习以为常,现在却成了我奢侈的幸福。

我知道。

我知道一直都是自己在固执地假装。

假装你还是四年前的模样,假装你还是那么单纯那么善良,假装你说谎不是为了骗我,假装你的真话是个美丽的谎。我甚至假装,你爱的时候只是年少轻狂,你不爱了只是装疯扮傻,你又爱了只是装模作样。可笑又可怜地假装,假装你们在一起,都是为了一个伟大而神圣的目的:用你们的堕落阻止我的堕落,用你们的离开把我自己抛向说好的光明未来。

那么现在,我是要说谢谢,还是要原谅呢。

你们是把自己的梦想放在了我的背上,还是把我的梦想也当成了你们的梦想?说到底我们还是一直在努力,一直在一起的是么,像三年前一样,是这样么?

可是明明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未来的路上啊。

邱远,曲安,梦想好残酷,残酷得让我老想哭啊,你们能懂么?

还在假装。偏偏我又那么容易感动和感伤,那么容易上自己的当,那么容易被现实割得遍体鳞伤,那么容易对梦想绝望,那么喜欢把支点放在失败的边缘上。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只会怯懦地伏在一触即破的礁石上,让鼻涕和眼泪凝成冰霜,以此来假装自己很冷心很凉。假装自己没了希望,咬牙切齿,故作坚强。

像假装闭着眼的我真的看不到明天了一样。

我吸了吸手指,凑近它的耳朵:我觉得我现在太幸福了,幸福得有些痛苦了。

它咬了咬我的耳朵,轻呵:没关系,当你痛苦的时候,我会让你幸福的。

会么?可是,可是你要怎样让我幸福呢?

“上幼儿园,老师没教你么?”

“没有。”他是吼出来的,所以我必须把声音放轻,而气势放强。

“好,那我教你。你听着,跟我念……一心不可二用——念!”我仰起头,天空收起了最后一片不安分的红,又成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纪念都找不到理由纪念。

“念啊!”

“一心……不可二……用……”感觉我又要输了。

“知识就是力量。大点声,最起码,你自己听见。”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字一顿,虽然颤抖却足够洪亮,足够把旁边那一对对搂在一起的情侣从甜蜜中吓醒,不满地瞪我这个疯子一样的人一眼,再换个姿势继续他们的甜蜜,独属青春的圣洁的甜蜜。

“邱远,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第一次这么狼狈地一边哆嗦着手努力地握着手机,一边掀起衬衫擦拭快到嘴里的鼻涕,所幸这样的黑夜没人看得到也没人会看。

“你哭什么,有点出息行不行。”

我不会说我早就听到了无线电传来的哽咽,不会做这种只会浪费时间而毫无意义的事,那我为什么还在和他讲话?

“末末,你迷路了你知道么?”

“关你什么事啊?”

“你说呢?”

我撅了撅嘴,把头扭成一个最不屑的模样。

“说话啊——”这才恍然他不在对面啊,他在另一个世界啊,一个很远很陌生的世界。

我挪动身子,循着一条不知名的小道踢着石子前行,不知道自己正在步入人生所谓的正轨,步入青春的末路。

“忘了我。”

“别说废话。”

“有意思么,我们这样。”

“没想有意思啊。”就算我输的毫无退路,你也不能赢得特别光彩,我恶狠狠地想着。手指上结满了黑色的鸢尾,像沉寂了百年的血,暗淡成浑浊的黑色。只是——

一条死路。

前面是一堵冰冷的墙,惨白惨白的。

墙上是两行沸腾的字,鲜红鲜红的。

“知识成就梦想,学习造就英才。”

我知道,这是一个学校该有的宣传语,这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信念,这是一个公民该有的现实,这是一个时代该有的刚强,这是一个命运该有的残酷与冷血。

是,什么都没有错,是我错了。

白底红字,最凄厉的触目惊心宣判了我的失败,宣判了青春的死期,宣判了年少要付出的代价,宣判了轻狂的销声匿迹。

黑夜,明月,白底,红字。

该往哪逃呢,到底这样逃避了多久了呢。

趁早。

“好好照顾自己,多喝水……”

“好了好了,以后省了这些客套。”

“不是客套,再说,没有以后了……”

“是哦……没关系,祝你别想我。”

“记得多喝水,好好的。”

如果给你这样一个机会,让你为了某个东西,或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孤注一掷,你敢么?

我现在敢了。

因为故事后来全变了。

从办公室出来,我嚼烂班主任的话也尝不出有一点悲伤的余味。

“乔末,你现在的问题不是摔得多惨,而是摔得再惨也感觉不到痛。”

是怎么了呢?

同桌不顾老师要吃人的目光,凑过来告诉我她发现的真理“这次咱班前十名就只有一个第九,咱班不出尖子。”

我咬了咬下唇,一字一顿地,像极了那天晚上的他,

“咱班不是不出尖子,是尖子还没出来。”

说完我就会心地对她一笑,顺便拿过她的杯子。

我记得你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喝水,搞得我每次喝水都要想起你了呢。

不过别担心,只是想起而已,仅此而已。

还有,谢谢,真的谢谢。谢谢你,你们。

等到说什么都要加个“过”字了,等到我成了故事里的人了,就一切都好了,就这样吧。

“多喝点水。”

“你发烧啊,喝着酒你让我喝水啊!?”

我不敢想我现在笑得有多牵强。

我只是记得她初中的时候很少喝水,嘴巴干得出血也懒得买个杯子接点水,我喜欢她的散漫,喜欢她在十天内摔坏四个杯子后懊恼的表情,我喜欢上课的时候隔着七排同学观察第一排的她,喜欢在每次下线时叮嘱她要多喝水,初中四年,我学到的就只有一句“多喝水有助于新陈代谢,对身体健康非常重要。”所以哥们请原谅,和她断掉关系后习惯性地对谁也说多喝水。

我们的回忆不多,你说过,那些以“永远”开头的句子,在“可是”面前可以瞬间成为笑话,所以我们都学会了原谅。

你说过,睁着眼会比别人更早看到明天的风景,可是你却忘了,每天的风景都不会换啊。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学会了睁着眼仰望第一道明天撒下的曙光,哪怕它离我的距离比你我之间还远。我最终明白,不论怎样,那都是明天才有的光亮,独一无二。

“有必要么,你们两个,非这么绝。”

“如果社会主义不允许,你还有异议么?”我咽下一口酒,立刻从眼里出来了。

没必要,但这是最好的结局——趁着还没开始,匆匆忙忙地结束吧,其实也挺好。

“得了,难得不上夜班,好好睡觉,闭眼迎一个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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