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教训

最近因为醉酒，我不慎从家里客厅的沙发上掉下来，从地板上爬起身时又不慎碰到茶几一角，很快额头上便冒出了一个伤疤。还好，由于当时已经醉了，实际用力不是很大，只不过是破了点皮，鲜血并没有直流，但无论如何疤痕还是十分明显的。只一夜“工夫”，我就发生如此狼狈的情形，害得我连续几天都不敢擅自走出家门，生怕在路上遇见熟人，难得做解释。

就忆起一些喝酒的事情来。

我第一次接触酒，好像是在8岁那年。那一年年底学校要放寒假了，家里杀了一头180多斤重的年猪。在上世纪70年代，能够杀这么重的一头猪过年，在农村也算是大事，很看重的，一般都会将左邻右舍请来先吃一顿肉。我家也不例外，将堂伯一家请来吃饭。杀猪都赶早，吃肉自然就安排在早餐。我的堂伯娘已经六十好几了，还能喝点酒，但我父亲不喝酒，此前我也没真正尝过酒的滋味，兴许是杀了年猪，小小年纪的我那一天异常兴奋，既然自己的父亲不喝酒，我这个作儿子的就自告奋勇、当仁不让地以主人的姿态敬了伯娘一杯酒，大概有5钱左右。哪知酒一落肚，我就立刻感觉浑身发热，头晕目眩。一旁的母亲知道我不能喝了，赶忙将我扶入房中睡下，并用火烤着我的双脚，怕我着凉。结果整整一天，我就睡在火桶上，连放假通知书也没有去学校领取。这是我头一次领教酒的厉害，从此很长时间我都不敢沾酒。

刚刚参加工作，是在乡下的一所学校。在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校园里，我们一群年轻教师偶尔聚会，席间一些同事免不了喝喝酒。但我不敢喝，我一直对8岁时的那次醉酒心有余悸，尽管当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几年后，我调到了县城的行政主管部门工作，在办公室负责文字。工作环境变了，工作对象变了，生活方式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主要是应酬陡然间多了起来，喝酒就难免了。一开始，在场的领导都鼓励我敬客人的酒，我说我不会喝酒，小时候曾醉过，他们说那都过去二十年了，那时候不会喝并不意味着现在也不会喝啊。于是开始喝。事实证明，我是不胜酒力的，但在一种“宁肯伤身体，不可伤感情”观念的引领下，出于联系工作的需要，我只得硬着头皮喝，结果时常喝得酩酊大醉。我喝酒后有一个反应，就是喜欢红脸，只喝一、两小杯，脸就红得像个关公。有人煽风点火似地对我说，这正是你能喝酒、有潜力的表现。开始我还信以为真，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什么喝酒的潜能，于是开怀畅饮，结果屡试屡爽，经常被酒打得大败而归。醉酒的情况甚至在陪亲戚喝酒时也难避免，可事后又觉得特别后悔。为此，岳父在世时曾提醒过我在酒桌上要学会保护自己，喝酒不要太冲。他言外之意，是说我喝酒缺乏风度。我相信，他人的感觉肯定是正确的，心里也想学，可是就是学不会。

我一醉酒，苦了的就是妻子。每当我说晚餐不在家用餐，她就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快，总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喝酒，少喝酒，别喝醉了。我口里答应得好好的，同时也下过好多次决心：这一次打死我也不喝酒。可一到酒桌上意志就不坚定了，尤其是遇到气味相投的老朋友就更不能坚持原则了，有时席间明明有人说今天不喝算了，下回再喝，自己不仅不知道随声附和，竟还提议喝，说什么无酒不成席！喝酒的过程中，凭一点点浅薄的“酒文化”和套近乎般地掌握客人的一点点模糊信息，往往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以至不时掀起一个个高潮。每当这样的场合喝酒，我是百分之百的会醉的，而且已经有好几次需要同事搀扶着才能回家了。回家后，抓住妻子不便与一个醉鬼理论的弱点，准会先向她发一通脾气，指责她的不是，把平素藏在心里对她不满的话全都倒出来，骂累了，然后就呼呼大睡。记得有一回，我又喝多了，但到家才发作醉意，我睡在沙发上，来不及去卫生间，就把客厅呕吐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地听到妻子边搞卫生边呕吐。我睡着了就什么都没管了，还要等着她来为我打扫个人卫生。这种情况在一段时间里在我家司空见惯，想来真是惭愧。

醉酒最严重的应该是最近这次。本来是国庆长假休息的日子，也正好，长假的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来了几个亲戚为我祝福生日，我很高兴，陪他们在家玩，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我都在家里没出门。但到第三天的晚餐时，居住在外地的几个老同事回来了，硬是被他们约着出去喝酒。结果不用问，又是大醉，同样是由一位同事将我送回家的。可是，同事的脚还没迈出门我们家的门，我就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板上，为了表明自己是清醒着的，我奋力爬起，结果额头就被茶几擦伤了。其时，我的头脑是清楚的，想起到了家里还这样重重地摔了一跤，心里的那个气啊就不打一处来，立刻带着几近愤怒的口气对妻子大声叫嚷：你是怎么照护我的？我到了家里还摔成这个样子，你要负责，我恨你！

当时的场面肯定是极其尴尬的，因为岳母和姐姐姐夫们，包括几个外甥都在家，我旁若无人似的一点也没有回避他们，他们头一回见到了我的严重失态。这也许是酒的力量，它让你变得敢说敢做起来。妻子委屈得直想哭，但有这么多亲戚在场，为保全我的面子，她只好忍着。不一会儿，姐姐姐夫和外甥们都回各自的家去了，岳母也睡了，妻子就正式开始对我进行“教育”：说你又喝这么多的酒，是不想要命了吧，喝不得酒就不要喝，×主任不喝酒，不照样当了几十年主任，你不喝酒，又没哪个会灌你的酒，喝成这个样子，明明是你自己好酒贪杯的结果，你今天已经“头破血流”了，继续喝下去，还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一个什么后果，你知道吗？你醉一回酒，身体就差一个坎。你瞧你喝了酒的那个样子，红着个脸，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把个原本只那么好的形象全丢了，让人觉得你一天到晚的工作就只是喝酒似的。特别是有时在酒席间手舞足蹈，大话喧天，指责这个不是，批评那个不是，简直肆无忌惮，丑态百出，既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聆听着她的“教诲”，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床，对着穿衣镜，我看到了自己受伤的额头，一块不大不小的伤疤，真的追悔莫及。看来，是到了我该好好反省自己的时候了。有了这“血”的教训，我不会再随意喝酒了。喝酒是需要先天条件的，既然没有这个能力，就不必勉强，那就不喝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