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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4)

推荐人:青葱头 来源: 阅读: 1.43W 次

第二篇:当兵后

那年(4)

第一章:新兵连

我又将进入到另一种全新的生活状态,但这次我不再像第一次离开父母那样依依不舍。直觉告诉我四年的军旅生涯一定会让我收获很多很多,但同学们的看法却并不一样,大部分同学对部队还是怀有恐惧心理的,这也是很多部队到上海招兵难度较高的原因,有人说像监狱,还有人说像地狱,只有我的死党超超给了一些鼓励的话,当然,还有学校的领导,也给了我一些很高评价与勉励的话(虽然不是从本区内参军,但光荣还是可以共享的嘛),连服装课老师都笑容可掬的参加了我的欢送会(再见了我的裤子)。

外公虽然有些难过,毕竟生活了四年,但外公还是很尊重我的选择。我怀着十分激动地心情写了一封信告诉了远在新疆的父母,父母的回信却告诉我另一件事,母亲最近就要办退休手续,最快可能在年底就要正式回上海了,父亲在电话曾跟我说过:母亲经常挂念我,有时甚至偷偷的流泪。看着父母的回信,我有些犹豫了,可是父亲却非常支持我的选择,他说服了母亲,并帮我办好了有关政审材料,我带着兴奋与不安踏上了火车。

这是一节军用专列,虽然还没有到部队,可车上的氛围已经让人明显感觉这就是军营了。所有的新兵都穿着部队配发的作训服,戴着作训帽,背着军用被,而且还是按照部队三横压两竖的标准打的背包,为了打好这个背包,我已在家里练了两天,效果还不错。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有些紧张,李营长为了缓解大家的情绪,教大家唱了一首【打靶归来】,虽然大家都是听着流行乐长大的,可是穿上了军装,几乎每个人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都仿佛进入了另一种状态,整齐的声音,响亮的节奏,高亢的激情,整个车厢就好像一座移动的军营。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在晚上十二点左右,我们抵达了石家庄火车站,李营长通知我们全体下车,在火车站广场我们集合起来清点了一下人数,李营长宣布就地休息,一下子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到了,还是没到,我们到底去哪儿?有两个见过些世面的新兵,拿了一包中华烟跑到李营长那里套近乎去了。不一会儿,消息迅速在队伍里传开了,“据可靠消息,石家庄不是我们的终点站,明天凌晨我们将被分成两路队伍,一路到内蒙,一路到保定”虽然还没到部队,但这种神秘的方式,让大家感觉好像上前线一样。一时间队伍里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地蔓延,就在我和小沈在讨论保定和内蒙哪里的小吃更有特色的时候,李营长宣布了名单,到内蒙的一共十人,马上出发,剩余五十个,一小时后出发,到内蒙的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虽然大家才认识十几个小时,可这种特殊的相识方式,还是让大家有一种短暂的战友情,十个去内蒙的新兵有点像脱离大部队的感觉,已经有些人开始给刚认识的战友留联系方式,可接兵的军官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走,马上走”几乎是吼出来一样的声音,把他们赶上了火车。这种极其严格的作风,让我们开始领教了“命令如山倒”的力量。

保定,对于我们所有来自于上海的新兵都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更陌生的是这里的军营。新兵连的宿舍是一座特大仓库,里面只放了三十张高低床,房间里极其简单,但却很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装饰物,只有大门正面的墙上有一行大字“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虽然门口有一些欢迎之类的标语和旗帜,但仍旧遮掩不住这里严肃的氛围。看着大家疲惫的神态,连长叫大家放下背包,赶紧吃饭。我们排着松散的队形来到了食堂门口,可炊事班长并没有让我们进去吃饭,“饭前一首歌,这是部队的传统,你们会唱啥子歌吗?”炊事班长一口的四川话,让我们都能感觉到食堂饭菜的口味了,怪不得火车上李营长教我们唱【打靶归来】的时候说:“你们下了火车就能用上”。大家虽然唱得不是那么整齐,但声音还算宏亮,炊事班长勉强点了点头说:“回去再好好练练哟,先开饭撒”。虽然大家都已经是饿得眼睛发直,可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时,脸上都像是抽了筋,白菜粉条、辣椒土豆丝、小葱拌豆腐、冬瓜炒虾皮,还有一大锅米汤,“大家都要吃饱,下午还要训练”连长的话像命令一样传达到我们每个人的耳朵里。

有几个新兵嘴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埋怨着什么,但大家都还是勉强的吃完饭。饭后,连长和四个新兵班长把我们分成了四个班,我被分在四班,班长是一名有着三年兵龄的贵州老兵,三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看上去很有军人的气质,个子不高,但精神状态很好,眼睛不大,却透露出刚毅的目光。稍适休息后,大家在门口的操场上集合听连长下指示:“今天下午我们进行第一个科目的训练——叠被子”。宣布完毕后,班长们把我们领进了宿舍,由每个班的班长教大家叠被子,“叠被子还不简单,这还要教”我们班有些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四班长走到那个新兵的床前,看了看他,“你这是被子吗?见过真正的被子吗?”四班长说话的口气已经让我们感觉到被子与棉花的差距很大。他把我们领到他的床前,让大家一个一个去摸他的被子,摸完后,都大吃一惊,他的被子很薄,但却非常硬,硬的让你几乎捏不动,我甚至都怀疑里面是不是棉花,捏完后,没一个人再说话了。

刚进宿舍时,我就想这么大的一个房间,为什么只放了三十几张床?现在全明白了,不一会,五十床被子全部都铺在了地下。以前在电视上看到部队的被子叠的都像豆腐块一样,好像都是随随便便都可以叠出来的,事实上,被子不被压实,是根本叠不出这种造型。我们一连三天都在不停的压被子,班长只对每一个人单独指导一次,后面就要靠自己了。班长的耐心是有限的,但解决问题的方式却是无限的,对于不认真的新兵,操场上跑50圈,根据跑过50圈的战友说:跑完50圈回来,感觉压被子是一件很愉悦的事。对于怎么也压不实的被子,一盆冷水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结果晚上有好几个新兵是抱着被子睡的(室外温度接近零下十五度),而不是盖着被子睡的,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被浇过的被子,压出来是最有型的。

枯燥的训练与及其严格的作息制度,使大家产生了明显的厌倦感,但让大家最受不了的还是伙食问题,北方的冬天除了萝卜、白菜,几乎换不出什么花样,早饭几乎天天一个样,一小盆酱豆腐、一小碟咸菜、馒头若干、一大锅稀饭(真的稀饭——很稀很稀的饭),连续一个多星期已将很多新兵肚子里油水掏空了,冲突终于爆发了,一班的一位新兵因为家庭条件还不错,出来时父母给了不少钱,所以白天吃不好,晚上就跑到军人服务社恶补,今天早饭,大家都在生吞硬塞得吃馒头,他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了,就扔在桌子上了,没想到的是炊事班长动作奇快,一把抓起馒头塞回到了他的嘴里,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馒头又回到了他的嘴里,看着炊事班长不容争辩的眼神,他只好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等大家都吃了差不多了,他也出来了,只见他动作奇快,从袖子里飞出了一块馒头直接落在食堂门口的泔脚桶里,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了队伍里面,队伍刚刚排好准备返回宿舍,炊事班长带着饿狠狠的神态站在队伍前面,大声的问刚才谁把馒头扔进了泔脚桶里,一下子队伍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哪个扔的,站出来,早点承认就算喽,不承认,哼!”炊事班长带着威胁的口气告诉每一个人,他的馒头神圣不可侵犯,他的眼神从一个人一个人身上扫过,落在了刚才扔馒头新兵的脸上,“是你扔的嘛?”“不是我扔的”新兵结结巴巴的话听上去像棉花一样没有分量,炊事班长再次问他,他还是矢口否认,炊事班长的耐心已经完全失去了,手里拿着那个刚从泔脚桶里拣出来的半块馒头一把又塞进了那个新兵的嘴里,“新兵蛋子,还和老子耍心眼,今天你要是不吃下去,饿你三天” 炊事班长坚定的话不容任何商量的余地。四个新兵班长都齐刷刷的盯着那个新兵,他含着眼泪把半块馒头吃了下去,不过,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浪费粮食了。

二十几天的训练,让大部分新兵看上去已经有了军人的样子,但接下去的紧急集合却让每一个人都粹不及防,虽然事先已通知近期可能会紧急集合,但具体的日期连班长都不知道。一天深夜,所有的人都睡得比死猪还死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尖锐的哨声,密集的哨声传遍了宿舍的每一个角落,一下子,宿舍里真的像一锅沸腾的粥,房间里到处传来“我的衣服呢?”“我的袜子呢?”“我的鞋子呢?”有人叫道“怎么不开灯?”一班长沉闷而又凝重的喊道:“给我闭嘴,夜里集合不得开任何光源,这是部队的规定”。等我们冲出去的时候,连长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手表,“第一个出来的人3分45秒,最后一个出来的人8分20秒,没有一个人达标”连长严肃而又生气的说道。在检查着装及装备情况时,连长的表情用哭笑不得都很难涵盖,有的扣子上下乱扣,有的鞋子反着穿,有的就穿了一件上衣,倒是有一个新兵的衣服、裤子、鞋子等全部穿戴整齐,而且个个扣子都很到位,连长露出喜悦的笑容刚想表扬他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反了”,连长走近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家伙的衣服、裤子全部是翻过来穿的,但令人叫绝的是他居然能把所有的扣子全部扣好(事后我试了几遍,短时间内还是很有难度滴,不知这家伙原来是不是练过)。连长气呼呼的喊道:“全部出营区,给我围着保定市区跑一圈”保定冬天晚上的温度零下十几度,冷的几乎每一个人的牙齿都在打架,有几个穿衣服偷工减料的,以为集合完毕就回去睡觉,这下傻眼了。这一圈跑下来将近十公里,整个队伍的状况用惨不忍睹形容都不过分,有的鞋子掉了,有的背包掉了,有的实在跑不动了被班长拉着跑的,有的跑的人都不知去哪儿,班长再骑着车子一路找掉队的人和物品,最后班长们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把一盘散沙的队伍集合在连长面前,连长用极其严肃的口气训斥:“今天是第一次集合拉练,效果极差,这种类似的训练今后我们会经常搞反复搞,直到每一个人达标”。大家迈着沉重的双脚走到了宿舍,有的甚至连爬上上铺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我终于领悟到了“溃不成军”这句成语所表达的意境了。

第二天上午没有进行常规的队列训练,班长们教我们怎么放衣服、穿衣服、打紧急背包,听完班长的介绍,我们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紧急集合时同样的时间里,班长们的动作怎么这么快。衣服放在枕头旁、裤子放在被脚旁,绒衣、绒裤放在被子上、背包要挂在栏杆里侧等等一系列规范动作演示完毕后,这下我们心里都有了底。后面几次紧急集合,我们的反应速度明显快多了,服装、装备也明显整齐多了,直到第五次演练凌晨一点多集合拉练回来,每个人都基本达标了,连长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我们都回去睡觉,可是没想到他又玩了一个回马枪,凌晨三点左右,宿舍里又传来了一阵紧急集合的哨声,这下全乱了,晚上睡觉前每个人都是按规范放好,但一点钟集合完毕,回来后东西一丢直接倒下睡了,谁他妈的想到还有第二次,这次乱的简直无法形容,衣服乱穿、鞋子乱穿、背包乱拿,甚至有两个人为了争夺一件衣服打起来了,一班长借着窗外的月光上去一人一耳光“快穿,找不到就别穿”一班长打完后送给两人一句话。等大家集合完毕,其惨状连我们自己都不忍心看,连长不停的摇头说:“你们的二次战斗力太差!”队伍不知谁说了一句:“李飞呢?”四班长警惕的扫描了一下,发现四班的李飞果然不在队伍里,四班长向连长报告:“李飞可能还在宿舍里”连长示意四班长去看看,四班长刚进去没一分钟,房间里就传出李飞的一阵惨叫,等李飞出来的时候,满嘴是血,衣服穿的乱七八糟,四班长好像还没解气“这小子,躲在被窝里睡觉,我叫他,还装死,他妈的”李飞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连长怒吼一般的声音把我们都镇住了:“打起仗来,晚一分钟都会要你的命,你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享福的”自此以后,我睡觉时都很容易惊醒。

两个月后的一天,连里文书正组织我们学习内务条例,连长进来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明天上午8点半礼堂开会,给你们授衔”兴奋地表情像传染病一样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的脸上,不知为什么,穿军装不带军衔、领花,看上去就是不怎么神气,没有军人的气质,警卫连的老兵看到我们老是说:“你们连新兵蛋子都不配”!确实,没有军衔我们连一个兵都不是。授衔大会开的是严肃活泼、紧张生动,但每个人在佩戴军衔时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自在,连长宣布:“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真正的军人了,你们身上的恶习经过两个多月的改造,已经基本消失了,今后你们就要以一个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了,捍卫国家、抵御侵略,我代表全军、全师、全连向你们表示祝贺!”连长的话让我们都有些兴奋,虽然,平时他就像狼一样对待我们。可是我们都只有十八、九岁,能肩负起这么神圣的职责吗?不过,通过两个多月的学习、训练,让我们的心理成熟度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没有人帮你洗衣服,没有人关心你的冷暖,没有人问你想吃什么,有的是绝对准时的作息制度,有的是绝对严格的规章制度,有的是坚决无条件的接受任何命令,有的是一身军人的味道!

在三月初的一天,下午训练完毕,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嘹亮的歌声来到了食堂门口,今天炊事班长的脸色特别好看,圆圆的脸上满是红光,等我们进去后,吓了一大跳,每个桌子上至少有十几个菜,鸡鸭鱼肉全都有,还有白酒、啤酒,我们已经吃了几个月的萝卜、白菜,看到这样的阵势,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连长叫我们都坐下,“明天早晨,接兵的人就来了,你们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任务已经完成了,今天是这里的最后一顿晚饭,大家都放开吃、放开喝!”连长虽然是很严肃的告诉我们,可看的出他还是有些动情,我们日夜期盼的新兵训练终于结束了,可这也来的太突然了。一班长首先举起酒杯:“你们别恨我们,训练时要求是严了一点,下手是狠了一点,骂人的话是难听了一点,但你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三个月,而且会让你们终生受用,来,我先干了!”一班长的话既像是赔罪、又像是鼓励。但一大桌子菜,已经把我们馋的没有思考的能力,这恐怕是我们所有新兵此生最狼狈的吃法。

吃完晚饭后,在宿舍里连长和指导员与我们彻夜长聊,这次谈话让我们真实的感受到老兵身上人性的一面,指导员开诚布公的说:“你们不要有怨言,中国的军队是世界上一流的军队,我们靠的不是高科技,不是顶尖的武器,我们靠的是铁一般的纪律,钢一样的意志,而这种意识必须在新兵入伍时,强制灌输给每一个人,军人的体力、耐力、意志几乎没有天生的,这就是为什么要在新兵连三个月的强制集训”指导员的一番话,让大家对这三个月的训练有了更高层次的认识。(到了部队后,人的意识、观念都会随着环境而不断地发生变化,指导员这些话,如果生活在学校、家庭等,是不会有共鸣感,也不会如此耐心的倾听,但是在新兵连的后期,我们确实发自内心的认同。仔细的读者应该可以发现,我当兵期间的文风有着明显的严肃性)

这是我人生第二个重大发现,环境确实可以改变人。

但是连长的话却让我们感觉有些意外,说明一下:连长是平时对我们要求最严、而且对我们表现最不满意得一位,连长略微嘶哑的声音有一点磁性:“你们的训练成绩与表现,是我带过的新兵里最好的一批”我们以为听错了,当连长确认无误时,大家都觉得很惊讶!“当初团里找我商量带今年的新兵,我是不太愿意的,城市兵以前我也带过两批,带的相当辛苦,而且成绩很差,所以这次听说是上海兵,我是坚决推辞,但师部领导最后决定还是让我来带,不过,这是最后一批,我就答应了。但是你们的表现却出乎我的意料,其实,平时对你们的要求那么严,是因为你们的综合素质还是很高的,是值得培养的(事实证明,连长的判断是正确的,后来我们这批兵里出了两个三等功,而且大部分人后来都成为了骨干力量),一般城市兵身上的毛病很明显:不肯吃苦、纪律性差等等,但在你们大部分人身上我却看不到,所以你们的表现让我也觉得很奇怪”连长的实话实说让我们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最后一排的大津讲了一句话:“其实,我们不是正宗上海人,我父母是东北知青,我是前年才到上海的”他的一句话像一块石头丢进了水里,一下子掀起了波澜。

在我们五十个新兵里,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几个月的训练、学习、生活不仅让我们对部队有了深刻的认识,同时,彼此之间也从一无所知到成为亲密战友。我们这批新兵说是从上海招来的,但其实来自于全国各地,从新疆到内蒙再到东北,从云南到江西再到安徽等等,生活在上海的时间从四五年到一两年不等,历史性的大移民(支边、知青、支内)从我们父母这一辈到我们这一辈戏剧性的又回放了一遍,而这次为什么集中性的来参军呢?是因为回到上海后大家面临到同样的问题,90年代中期以前,上海人的人均住房面积,应该说是排在全国倒数第几位,基本上都是和舅舅、舅妈或是阿姨、叔叔、外公外婆等挤在一起住,与原来的居住环境大相径庭,又都是单独回来,没有父母了的监管,加之地方性教育的差异,学习成绩普遍较差,入伍参军倒成了我们最好的选择,而且上海入伍参军的政策特别优厚,除了每年几千元的优抚金,还包分配工作(虽然大部分都是国有企业),但在那个年代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哪怕是个工人,也意味着进入体制内,从此可以衣食无忧了。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虽然我们还是处于懵懂之中的年青人,但是想通过自身的努力与拼搏改变命运的思想,激励着我们来到了部队这个大熔炉里。

每次训练完后,我们在一起聊天时都会经常谈起自己的家庭,过去的生活,相似的经历使我们有了共同的语言,(当然,在这批新兵里面也有几个是因为找不到好工作【非主流】,或是想磨炼一下自己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但是因为部队里严肃的氛围,加之新兵连训练期间,老兵们出于训练的需要,刻意的与我们保持距离,所以我们的家庭背景等并没有与他们深入的交流过,因此连长、指导员、班长们才会如此的惊讶!包括连长在内的老兵,其实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而且都是来自内地农村,所以他们对那段特殊历史时期的大移民并不熟悉,以及对那些大移民后代的返城情况更为陌生了,因此,在我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独立、忍耐、较强的适应性,他们是一时无法理解的。

这一晚,我们谈的特别多,是酒、是分别、是感情,是委屈、是倾诉、是战友情,是同命情、是知己情、是离别情,十八年的人生在此时此地有了新的变化,很少动感情的四班长为了留住这份情谊,竟然发给了我们一人一发子弹,虽然子弹在部队里并不是十分稀奇的东西,但是也有着严格的保管、领用、消耗制度,记得上次我们实弹演习,连长领着四个班长到弹药库统一申领,实弹射击完毕后多余的弹药又退回给库房了。这么严格的管理制度,四班长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子弹?但当时的场景,容不得我去过多的思考这些问题,只是感动的鼻涕、眼泪一大堆,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给四班长带来了终身的悔恨!

第二天早晨,内务整理好,背包打好,训练场集合完毕。虽然又是一次前途未卜的行程,但经历了这段特殊的训练与熏陶,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精神饱满,志气昂扬,离开宿舍的路上我们都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陪伴了我们三个多月的仓库。虽然谈不上离别的痛楚,但总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站在操场上听着接兵的人叫着名字,看着战友们一个一个的翻上的军用卡车,真有些“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的感觉,当我还沉浸在感叹之中时,突然听到“张博元”,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到”,“30421部队,上三号车”,这次离别,没有了上次在石家庄火车站的恐慌、犹豫、纠结,每个人听到自己的名字都快速的奔向指定的车上,虽然我们离真正的军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几个月的强化训练,身上的军装,让我们的里对于“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有了深层次的认知。

全部分配完毕,我们都站在军用卡车的帐篷里,看着连长、指导员、四位班长,当然还有其他一些领导和老兵(炊事班长看上去永远那么乐呵呵的,好像那个馒头根本不是他塞的),一班长一声口令“敬礼”,所有的新兵用最标准的军礼注视着他们,连长仍旧用他嘶哑而又带着磁性的声音下达最后一次命令:“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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