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当有江湖味

我喜欢程砚秋先生的一句唱词：“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这段词好像期期艾艾而句式工整，似是哭哭啼啼却微言精义，不用看戏，仅仅是读它，脑海里就浮出一位费尽千般心思托腮在望穿秋水的伊人。

我有时在想，为什么人会如此的郁郁成愁，似有多少鲜衣怒马的愿望幻化成空的失望一般。

我在长安招待了许多慕古都之名而来的好友，与他们一起屡上城墙，漫步古道，往往在古迹山水之间，听他们也被感染一般悉索往事、多愁善感，时不时也要挖空记忆的吟诗作对几句，有的朋友则喜欢跟我聊一聊将来，说多少他们认知中的“现实社会”，时不时还奚落我几句不够高瞻远瞩，一幅的“长安不见使人愁”。说实话，这真是一点也不像二十几岁的长安来客。二十几岁的人，希望都有如同扛着青锋长剑走在江湖的生活，日子也四季分明一些，身旁饮上一口清泉，用衣袖抹抹下巴便继续走。何必谈那么许多的飞黄腾达和财源广进，让人听得那么市侩。我也说句如此“现实”的话，莫非今日神机妙算，来日再步步为营，旁人祝你心想事成，将来就可以得偿所愿?怕只怕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飞扬岁月。

年少嘛，就该有些江湖味，不仅在胸中丘壑间要“莫愁前路无知己”，在儿女情长上也应当“去留肝胆两昆仑”。

李商隐这两句诗写得很令人费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时便已经惘然，如何可以追忆?但是不去追忆，又怎么知道当时惘然。但我相信，很多人有这般感受吧，因为缘分是太奇妙的两个字，两人因某种契机相遇为缘，又因化学反应拉拉扯扯进而中和为分，所以，人和人的因缘际会是可以看得到的，当彼此相处到一定的程度，往后的缘分走势其实明明白白摊在眼前，却总希望自己可以再强求一下吧。这倒显得十分不洒脱了，人总这样，一面叮嘱着自己应当潇洒一点，如同“我轻轻地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超然，一面却也来的表里不一，都有着“一样是明月，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只有人不见”的思念，是的，面对这两个字，事实上谁都不能快意的挥手自兹去。只是塞北秋风烈马，江南春雨杏花，千古江山如诗如画，不是空也不是有，路没有头，情不能收，如何能把话儿说透?

这种江湖味对每个人而言，其实职责就是找到自我，所有其它路对个人来说都是不可取的，意味着失去自我、逃避，对大众理想的胆怯和随波逐流，对自己内心的恐惧。那时候你会想，我们失去的东西也会那么难过的苦苦寻觅着自己吗。

其实，怕的不是望穿秋水的愁，更不是“换了人间”。

而是“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