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里翻了船

我们是一群割麦人，每到麦子成熟的季节都会把自己家那为数不多的三分地收拾完了就村里有心的几个人组队去给其他村里大户人家，或者麦田地多的，再或者种地多但是人却快不行了的人家帮把手，他们管两天饭，临走再收点钱，一举双得。但是由于现在工业化了，一台机器两小时就搞了几亩地，对于我们割麦人来说是个强大的竞争力，于是后来我们决定去往深远，偏僻点的地方，因为这些地方对于机器作业者就是此路不通。给钱也不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因为割麦全军覆没在深山老林里……

那个夏天刚过不久，天气还是十分炎热，我家媳妇有八个月身子了，我想多去做点事，赚点钱，媳妇坐月子的时候好有钱给她多炖几次老母鸡。于是我今年我让儿子留下来，收割家里的麦子，同时照顾他媳妇，我伙同几个老家伙准备出发了，这时隔壁家老谭的儿子一个19岁的壮小伙子追了上来，说以后跟我们一同去学习割麦子，我一开始不同意，他一个小屁孩，弯个两小时腰就站那里休息一会的牛犊子，拒绝了他，可他脸皮厚，还是笑嘻嘻的说，叔啊，俺看上村头李叔的女儿了，想娶她，我们大伙都笑话他不知羞，但是还是欣然接受了让他跟着，农村的娶个媳妇不容易，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媳妇暖被窝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多多少少，也赚了200块，大伙都乐这，最明显的是这小青年现在整个人都黑了一大圈，像块煤炭，也不知李老儿家姑凉还看不看得上他，一路上总拿他开玩笑。

这一次走了很远，靠近一个大山脉，这山脉，是个死脉呀，我多年给人看相，定婚期，顺带给人送葬，选归穴。周山高耸，中间深凹，只有一条出路，犹如掌中鸡蛋。我就瞟了一眼，心里计较着，我们是过路人，没啥影响，但是如果是谷里住了人，呵呵，不是无缘无故的火灾就是夏季被水浸泡，阴气剩，阳气不足，男多早故。我们打算沿着入口拐从右边斜着上山，当然俺心里这些个计较是不与他人说的，咱就路过，也没啥。咱瞅上了山上那黄油油的一片，打算先去到麦地里再找人家，这山偏僻，人家少，站山顶，哪里飘来烟火气，哪里就有人家户，果不其然，山凹里飘来了烟，因为这烈日当头，大中午的，人都在家做饭避暑呢，其他人都乐了，生意来了，我却皱了眉头，不应该啊，这地还能有活人?心里泛起了嘀咕。先看看吧。

我们顺着看起来像路的山沟沟慢慢的挪到谷底，这路可真难走，要是出去就更难了，一下到谷底我就回头望了一眼去路，果然只有一条路，还十分难走，谁没事住这山沟里啊?还是艳阳高照的时当这沟里就冰凉凉的，一时凉快了也没去想啥，一座木头做的矮房子，加起来也不到两米高，还是木头做的房子，这要是起个火不全都没了，我只看着不说啥，干这行的，要能吹，也要保命学会闭嘴，一哥们弯着腰去敲了敲木板做的门，一个佝偻的老妇人来了门她弯着腰目测还不到1米2的样子，杵着拐杖，走路一跛一跛的，这样看来，这房子对于她足够高了，哥么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一开始老人家是拒绝的，因为她能自给自足，所以没钱，后来她邀请我们去她家里坐会，喝碗水大热天的，我们答应了，后来坐下来聊了聊天，知道了他男人和两个孩子都死了，她也在等死，小青年好奇了就问了问，是咋死的啊?老妇人眼里顿觉伤神，一时没说话，我觉得小家伙失言了，赶紧转移了话题，你这屋子外面看起来低矮，没想到进来还是一个地下室，挺宽敞的，冬暖夏凉的感觉，真不错，说着，老妇人神色更加暗淡了，我也觉得尴尬了，感觉将水杯凑过来把嘴巴堵住，她叹了口气，说到，我那年难产，肚子里两个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一个，后来一个月里我都在悲伤，但是活着的这个还是需要好好照顾着，所以就白天就把门关着去山上种庄稼，那时候我和我家男人住的是直接齐平地面的地窖，没有钱买材料，就把地面挖下去做的房子，上面是几根竹子和茅草盖着的房子，那房子还没有现在这么明亮，我用桐油点了灯在家里放着，不知咋的，还没工作一会儿就看到家里的方向冒了烟，我们赶紧丢下锄头，连滚带爬的跑向家里，可惜房顶都塌下去了，可是我孩子还在里面，我奋不顾身的往火里跳，我男人把我拉了回来，脚却烧伤了，他跳了进去，但是……但是……最后孩子和男人都活活的死在了我面前……老妇人，泣不成声了，空气瞬间凝固，除了哭泣声，我小声的问到，为啥你不离开这里，她嘴角微弯我男人和孩子都在这里啊，我打算继续说点啥，一哥么心善，一把拉住了我，说到，咱不收你钱了，那地里的麦子免费给你收，管顿饭就行。老妇人感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啥也不说了，起身也跟着往山上去了，她的地不是很多，太阳西偏了就收割完了，我们来来回回了几次就弄完了，老妇人去给我们弄吃的，大家伙就坐在屋子里磕着为数不多的花生核桃，起身去找了下茅房，然后关了竹条做的门，一边放松自己，一边拿出自己内袋里的长牌，这是我算命用的道具，莫名其妙的我想给老妇人算上一卦，她可真的多灾多难啊，哪知。每次结果都一样，解挂，已死数年。我慌了，赶紧给自己算了一卦，第三张牌，半夜三更魂归于此!

我一紧张把忍了一下午的屎又憋了回去，胡乱的捞起裤带子就推开了竹门，身后黑漆漆的粪坑里波纹泛了一圈，我急呼呼的推开了门，哥几个一起看向我，老妇人也在，几盘菜放在了桌上，我一时不知道说啥，眼珠子一转"我儿媳妇今晚要生了，我想赶回去，早点抱孙子""天都黑了，明天再走吧"老妇人平静的说到，我连忙摆手谢到"不了不了"我可想我看看我家刚出生的孙子了，我还是想快点回去，老妇人深色微动，"吃了饭再走吧"几哥么就是不愿意动，也是都累了一天了，但是现在保命更要紧吧，我耍起脾气来，"我不，我就要走"说完气呼呼的操起我的镰刀，"你们跟不跟我一起回去?"我气急，"叔，吃了饭再走吧，你看现在天都黑了，路也不好走，又没灯"臭小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盘菜，我一气之下，狠狠地朝着臭小子后脑勺子拍过去，臭小子没注意到我突然的动作，一巴掌下去，身体往前扑，桌上的菜都挤掉了两个，"老王啊，我这不地道啊"一哥么说道，我抬头瞪了他一样，哪知，什么时候这屋里这样挤了，我一心急，一把捏着臭小子的耳朵往外拽，还一边破口大骂，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还不解气连他还没过门的媳妇也骂，刚开始他还能忍，后来说道他心肝宝贝了，不忍了，我们就红着脖子对骂，祖上十八代都过问了无数遍，还一边扯着他往山沟外面走，他刚不乐意，后来说要到宽敞的地方对决，他也气红了脖子，指关节捏的格格响，被我硬是拽了出来，天暗的很快，我一出来就不放手拉着他脖子前的衣服往前跑，他不可意了，"就在这里对决"他也被惹毛了，像头牛一样倔"对决你妈个毛线啊，人都要死了"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知道你要死了嘴巴还那么贱"狗崽子，也不服输的说到，"我们都要死了，还不快跑，你就再也见不到你未来媳妇儿了"我气的要死，"叔啊，你啥意思啊"他突然有点蒙了，"快跑，路上给你说"我还是不放开他的衣领，没一会儿看不出路了，却觉得后背有无数恶鬼在追，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我和臭小子对望了一眼，我立刻掏出火折子，把旁边的杂草点燃，深山老林的，估计要烧个几天，不料，手都，吹几次都弄不燃，好像老天作对一样，臭小子一把夺过，我来，他一吹就燃了。我们一边跑，我嘴里一边念叨着梵语。

终于后山上燃起了大火，我们举着两把火沿路点火，把身后搞得亮堂又暖和。跑过了晚上12点，又跑过了凌晨两点半.我喘着气停了下来，臭小子看我停了下来又折回来，一把将我的手绕过他的肩，半扶着我，我一边喘气，一边说，"我在茅坑里给自己算了一卦，那老太婆早死了，我也快死了，你拿着"我把兜里的钱掏了出来，这是我给我家儿媳妇还有孙子的钱，你帮我带给我儿子，我只剩下半小时了，我把后事交代一下，你帮我带个话就行了。我喘着气说到。"叔啊，这咋回事啊，你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死呢"臭小子没哭，但是气的快哭了，我道破天机，命不久矣，你就放我在这里吧，你赶紧逃跑吧，你媳妇儿还在村口等你呢，我半开玩笑的说到。"不，要是我见死不救，那我媳妇也看不上我"说着他一把把我抗到肩上，使出牛劲疯狂的往前跑，我气都出不来了，闭上了眼睛。

睡梦里，老李他几个纷纷来跟我道别，说我不告诉他们，心里埋怨我，我又破口大骂到"不就迟早的事么，十八年后俺又是一条好汉"哪知他们一个个转身离我而去，梦境一换，我又掉进了水里，脸火辣辣的疼，"脸火辣辣的疼?"我微微的睁开了眼，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看着臭小子正在河沟里捧着水，自己半个身体都湿了，我也浑身都湿了，我还活着?怎么?，我赶紧拿出兜里的纸牌，都湿透了，臭小子捧了捧水回来，看我坐了起来，一高兴水撒了，"叔啊，你看，你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咋回事?""昨晚我扛着你只顾着跑，不小心踩滑了，我们都点水里了，还好我从小天一热就喜欢跑河沟里去，不小心就学会了两招你看咱们都好好的呢""我不是说这个，我眉头一皱"将没出来的一个老兄弟都算了一卦，都死了。又给自己算了一卦，活过80。"唉，当时只给自己算了一卦，一着急忘了给他们也算算，都没了"顿时老泪横流。

之后我再也没去给人割过麦子了，只在家里带着小孙子们，儿媳妇争气，生了一双。

臭小子也娶了谭家姑凉，老老实实在村里做豆腐，卖豆腐。偶尔去村外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