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记

胡人住城外西一百里，城内有阁楼城外无;阁楼宴戏胡人好之，然胡人非汉不得入内。胡人有马匹毛坯，汉人喜良驹裘衣而不得。

时逢三月三，汉庆盛会邀艺人唱曲;胡人望之，皆扶手叹惋。又逢五月五，胡人有骏马裘衣毛靴匕首，相与他人独不售汉，汉人幽恨肠断而无法。

三年过，胡人欲入关豪夺;城内征兵，壮士皆入伍。城郭有鳏夫独子，家徒四壁食不果腹。子须入伍又胆怯，父恐去兮不复返;二人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鸡鸣五更老父遂起，踌躇往复忽计上心头：“胡人喜戏汉人好物，城内教化之所人皆能唱，尔独善戏文;若落敌手，许之以唱定保其性命”。于是烧煮菜汤汁浴过澡前赴报到。

两军相杀哀鸿遍野。其子性怯懦，见穿肠断肉血肉横飞千千人惨叫发聩，便掩耳啜泣股战欲走。战毕，果被俘虏。见其贼眉鼠眼审问之，曰：“上无怙恃下无妻小，被迫从军独善戏文”。胡人大喜，鏖战已久亟待解乏。遂换其褴衫善待置上席，酒罢搭案台请之;虽骨如枯柴面似土灰，然开口字正腔圆抑扬顿挫：铿锵处如惊雷炸响，柔弱处似哀雁婉转，余音绕梁久聚不散。一曲作罢，台下众人心慕手追恍如梦境。保其命使与军随，其子额手称庆无所不从。

又三年，时逢大旱;储粮将尽地又皲裂，又遇蛇鼠泛滥。鼠如山猪蛇似蟒蚺，颗粒无收两军皆倦，百姓怨声道载于是歇战。所谓凫雁回塘落叶归根，其子已是方头大耳，裘衣毛靴仪表靓装。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如今曹营汉心终于得解，心情大悦。

遂乘良驹还城，同往其胡妻。城郭其父年迈竟不识，得子归来大喜;又闻其子与胡女结为秦晋，言之可以死矣。因其从军，官府嘉赏。以后胡汉相通，彼此礼尚往来;其人因熟知两地习性，从贸经商又许官方使者;至此生活无不幸福。

因善一技而保其性命，闻之无不嗟嘘叹惋。世间之事谓之神迹正是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