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哭声

在农村长大的人都知道，每个村上都有一座或者多座泵站。每年汛期，是泵站最忙的时候，要把快淹没庄稼的水源源不断地排到大河里。泵站大都建在远离人家的村外；我们村上的新泵站就建在西大堤旁。很多年前，村上的死人都葬在这里，后来大堤扩修，这些坟地才被迁走。泵站无论从选址、破土动工、到建成，都是很讲究的事情，要由风水先生来择日定夺，还要摆猪头烧纸钱祭祀。这座新泵站的工作交给了向兵，据说他胆大，敢一个人在坟地过夜。

又是一年汛期。向兵连续几夜在泵站工作了。泵站里空间很小，电动机、抽水机加上电柜占去了很大的位置，他只好在紧挨着门的地方摆一张小床，就在上面睡觉。泵站外面有一盏二百瓦的电灯，他嫌灯光刺眼，便把它关掉了。他躺在床上，听着水汩汩地向大河流淌。外面也不安静，虽然沒有人声，青蛙夏虫的叫声此起伏。就在他迷迷忽忽要睡着时，突然听到外面有女人在抽泣。那声音断断续续，却很凄婉，像刀子一样往人皮肤上扎。他赶紧打开外面的灯，大声问：“谁在外面哭啊？”他推开门，外面空无一人。他头皮有点发麻了，知道遇到怪事了。

人往往有好奇心理，越是害怕，越想看个究竟。于是他又回到屋里，虚掩大门，把灯关掉，然后紧张地盯着外面看。不一会儿，就像是一眨眼工夫，他看到一白衣女子坐在水道边上，低着头哭，那衣服绝不是现在的人穿的。他吓得大汗淋漓，腿都软了。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跑到家里，把经过告诉了他父亲。老头快七十，胆也大，村上人还说他跟鬼打过架。听完儿子叙述，他说：“你别怕，今夜我陪你去，问个究竞。”

又到了后半夜，爷俩终于又听到那骇人的哭泣。老头轻轻推开门，站在那女人不远处，问：“大姐，深更半夜在这哭什么，为什么不回家？”

女人始终不抬头，说：“我没有家了。你们把泵站建在我家上面了。”

老头终于听明白了，一口允道：“你放心，明天就帮你重新找个家。”

第二天，村里喊来泥瓦匠，把水泵过道撬开，终于发现一堆骸骨。由向兵老爹一一捡起来，葬在了别处。从此泵站再也听不到那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