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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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冬天里，我想起了老家的冬天，想起了小时候特别寒冷的冬天的早晨。

也想起了一个人。在我的心里，好像这个人一直和冬天有某种的联系……

冬天，早晨。天刚蒙蒙亮。

冬天里，村里人都起的晚，整个村庄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远处笼罩着一层薄雾，像被冻住的毛玻璃一样，悬挂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下的枯草和柴禾上，覆盖着一层白霜。白霜泛起的寒光，让人更加感觉到一丝丝的冰冷。

“吱扭”一声，在一片宁静之中，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小姑娘，头发有些凌乱，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端着一簸箕灶灰，急匆匆地从门里走出来，将灰倒进门前的猪圈里，又急匆匆地走进门去。

她就是红枝儿，我小学时的同班同学。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她整天总是这种急匆匆的样子。

她家就住在我家的房后，离的很近。在村里按辈分论起来，我要管她的父母叫叔和婶子。婶子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这在村里可是件让人抬不起头来的事。叔为此郁郁寡欢，整天感觉矮人半头似的，不愿和人打交道。慢慢地，他在村里也就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可有可无的人。而婶子却是一个风风火火，脾气有些暴躁的人，经常能听到从她家里传出来的呵斥别人的声音。

父母因没有儿子而心生不快，自然也就将这种怨气发泄到三个女儿的身上，很少给孩子们好的脸色。红枝儿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一种不受待见的家庭环境中。平时父母的责骂，呵斥，成了家常便饭。好像她已习惯了，整天闷声不响，默默地操持着家务活，

红枝儿从小就勤快，做饭，喂猪，照看两个妹妹……，每天好像有干不完的活。记的那时上学的时候，每次都是快要上课了，她才匆匆忙忙地赶来；放学了，又急匆匆地赶回家去。她总是这样匆忙地来去，很少有和同学们在一块儿玩耍的时候。就是在课间，她也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一种忧郁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同学们相互之间打打闹闹。

后来，叔和婶子又抱养了一个儿子，家里更忙了一些，红枝儿也就更没有了清闲下来的时候。

红枝儿之所以在村里受人关注，更重要的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村里人说，他们家一直就出美人坯子。她的姑姑在没出嫁前，就是村里公认的第一美女。直到现在村里的很多人都还记的这么一个故事。有一年，她姑姑家所在的村子里放电影，于是便把她接过去看电影。姑姑又特意地把自己的侄女精心打扮了一番，带她来到村里人面前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在电影放映的间隙，灯光亮了起来，在灯光衬托下，红枝儿就像仙女一样突出了出来，引起了周围人们的一片惊呼和赞叹。

记的那时候，红枝儿总爱穿红色的衣服，红裙子，红棉袄……，加上她水灵灵的眼睛，红彤彤的脸蛋，总会让人感觉她就像生长于枝头的一朵红色的花朵。

但从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丝忧郁，却又让人仿佛感觉到，那朵红花是生长在寒冷的季节里，瑟瑟的，紧紧地抱紧自己，舒展不开来。

她的忧郁，沉默寡言，在美丽的外表下，就有了一丝高冷的感觉。这种感觉，将人拒之千里之外，很少有人能走近她。

小学毕业后，红枝儿就辍学了。而我升入了初中，继续着自己的学业，从此见面的机会也就很少了。

后来，听大人们说，红枝儿去北京打工了，挣了不少钱。婶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多了起来，逢人便会说起女儿的好处来。

后来又听说，一个老板看上了红枝儿，给了她很多的钱。据说红枝儿曾带这个老板来过家里。村里的风言风语渐渐地多了起来，婶子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也就很少再和人说起红枝儿的事。

在随后的几年里，红枝儿接连不断地带不同的男朋友回家。而这些人，都是一些被村里人视为“奇形怪状”的人。人们的眼光渐渐鄙夷起来，避之唯恐不及。

在叔和婶子面前，人们刻意地避开这个话题，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了一样。

前两年回家，在和母亲聊天的过程中，无意中提起了红枝儿。母亲说，红枝儿年龄大了，在北京待不下去了，便回到老家的市里卖衣服了。母亲说她也是听说而已，因为红枝儿已经有很多年没回家了，人们平时也很少说起她，对她的情况并不很清楚。

我的心忽然一沉，有些怅然若失。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了上来，不知是伤感，还是一丝的遗憾。

我记的小时候老家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

特别是冬天的早晨，一股股的寒气不断地浸入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