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推荐

我又踏进这庭院——
红砖青瓦的气息
一如那些年
岁月潜行的宁静
宁静的每一天
我就是这样突然间这么想你
没有理由，不会短暂
我又踏进这庭院

方砖铺就的小径
直直地伸向堂屋
我用了十年的光景
却走不完这十米的小径
走不完我心上的路
你的从封建时代传下的小脚
一定走遍了每一块砖，有了感情
我用文字拼写对你的思念
但一辈子都无法写完
你对我的疼爱，像沉默的影
啊，我的亲亲的嫏①啊

碎石垒筑的石台
披上弄绿的，墨绿的青苔
就用这一只手掌
去触，去摸，去抚，去爱
只是轻轻，唯恐
多用了一分力气，划破了天
把记忆的石闸打开
我记得啊，
永不会忘记的啊
你就是一直弯着腰
曲折着你瘦小的，高大的身躯
在这石台上，
在这庭院里
刷碗，和面，淘米，洗菜
啊，我的亲亲的嫏呀

角落的小舍
怎么如此静默？
它也累了吗？
怎不见大红冠子雄鸡，昂首
阔步于它的领地
视察它的妻妾
一阵急急轻呵
“哎啊，恁怎么就那么饿？”
“却总也不给俺家孩下个蛋”
一把大麦从你手中飞出
旋转着，跳舞，跳落
我不用睁开眼就知道
你百分百是笑个不停的
哦，我的亲亲的嫏啊

这几棵是柿子树吧？
胡乱地摇着枝叶，低下头
它已挂上了绿灯笼
我能嗅到它的香甜，通红
但如今，它是苦涩的皮猴②
假如时光倒流，晴空
我趿拉着你的拖鞋
肯定又光脚爬上比我强壮的树干
使劲地摇啊摇，摇啊摇
尽管你知道这做的是无用的功
可我想念你心疼的眼神
轻轻地揉我摔伤的脚，始终
啊，我的亲亲的嫏哪

我轻掩了院门
任风在脸上厮磨
夕阳已追逐西山去了
它不会后悔的啊
因那里有它的寄托
可是你呢，我的外婆？
用残破的身体艰辛，
艰辛呼吸
用浑浊的眼看穿，
看穿冷漠
叶落了，归根
风起了，随心
我已踏上了旅途
不曾转身

①在皖北地区称外婆为“嫏” ②皖北方言，多指调皮的小孩

201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