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抒情

一个无人经过的午后
旷野有着不容置疑的寂静
一些虚狂，一些卑微
被挡在半坡村之外
晾晒在园子里的玉米
并没有惊慌失措
它们躲在喜悦的人间
见证半坡的抒情

多汁的秋天将半坡的原野
划出整齐的方块
熟练地填进常用、成熟的词汇
比如地瓜、山药
比如葡萄、高粱
还有洁白的羊群
那个自田间走出的汉子
面朝大地，等同于人间烟火……

野草都结籽了
我的眼前有大片湖泊安放这些丰韵
黄土地深处的居民把野花和晚霞
当做壁纸
他们的花园里到处都是星星的碎片

请不要怀疑这童话里的世界
秋风萧瑟、云雾缭绕也无需解读
新砖楼房里幸福的人，带着阳光的味道
推开门窗，将丰产的粮食
挂在头顶弯弯的月亮之上
他们在笑，半坡村也在笑
整个人间都在笑……

想起故乡

它越来越像我了
像我温暖的乳名和光滑的手臂
像我怀揣的方言和依旧的心跳
像我逝去的童年和
老去的青春

两年前我开始熟悉这条街道
它的路牌、斑马线
它的树木、落叶
还有路上面孔相似的行人

从白云路左拐一直往西
走下去，就会离土地越来越近
离泥土越来越近的我
像一株半坡村的庄稼
白天陪着吃草的羔羊
夜晚守护着美丽的村庄
太阳和月亮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亲人
他们让我垂下头来第一次面对自己

我会在地上画许多鸟巢
等归林的鸟儿从坡上飞来
在父亲的篱笆前相聚
在母亲的炊烟里相爱
这时候我就会想起故乡
想起星光下的菜园子和
简陋的床铺，发旧的桌椅……
哎，这些让我心疼的时光
这些草绿的、薄雾一般的时光啊
轻轻地流泻着，或入河、或入海
已成为流水的一部分

沿着这条路回家
无论记起还是遗忘
总能在一次次往返中
找到那些明亮的灯火和新鲜的标记
找到这年秋天以后
像喜鹊一样活着的理由

柿子树

有那么一瞬
我把它看成了我的兄弟
那么多的果实挂在枝头
像他安静的孩子
由青涩变成甘甜
正等一双宽大的手
把它们从树上抱下来
于是想它如何把一场青涩的恋爱
修炼成秋天的艳红

多年以后
一样的风吹落它身上的叶子
像村庄里的人越来越少
小灯笼一样的果实
被众神领走
我的兄弟啊，我风餐露宿的兄弟
那么平凡、那么普通
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村庄
每一天却活得实实在在
纵然一身枯枝
也要用甘美弹奏整个秋天

让我怀揣暮秋的晴朗
为你书写一帧
（比十月羊群还干净，
比风干的鸟鸣还嘹亮）
让寒潮和落叶集体转身
静静打坐
拥你甜甜地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