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尽头到另一个尽头

呼吸，伴着另一种无法言说的呼吸
日子转动，我们血管里有一条河流
棒子面和经轮，绘成活着的传说
我们从源头出发，驶向自尊彼岸
穷尽一生来丈量祖母额头的皱纹深度
记忆在远古书简里发黄，油灯昏黄
梦里的古柳在未来的坟前开花
我看见六月，野马被套住之前
沙漠尽头的十字架上，枯树发芽

燕子驼着祖母缝补未来的剪刀
衔一截柳枝在房檐下和泥
雨点落在无处安放的寂寞灵柩
父亲牵来四匹骆驼，东南西北
随便哪一匹，都将驼走我的青春
南方，我的脚掌，覆盖大半张地图
我走过的地方，寂寞如泥
脸上刻满昨日尚未淡去的忧伤
混着今日的惆怅，我们就此流亡

水花漫过每一条车辙，车辙向南
缘起，对每一句祝福悔恨交加
没有什么比失去更幸福
从此，沉默经过每一截儒雅之秋
柿饼上的霜染白头发
竹叶青和田蛙，磨平乳牙
柴狗咬碎，陕西老汉的贪婪之碗
芥麦皮养大的二妮，穿上皮靴
转了个圈就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黑娃摸黑驼着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泥泞不假，灰土和方岩不假
松柏上的白雪不假
镰刀割下头颅不假，土葬不假

太阳杀死荒野之神，毒蛇经过
圈养的春梦识破红尘之门
圈套被另一个圈套粉碎，奴性未改
帽子离去，血液和甜酒的区别在于
一人死亡，一人欢唱
手里捧着佛祖的谎言，桔子叶上
一滴露水，坠向未知的土地
众生被处女撕裂
被谎言和婊子撕裂，人们视而不见
竹林传来，三声叹息

刺刀击碗，红楼湖畔灯火沉沦
一个刺客醉生梦死，守灵人老去
我们铭记，有一条睡着的河流
名字叫长城
脚步临近，一潭潭深沉的死水
前脚在泥里，后脚在梦里
飘渺，沉浮，直至母马驼书归来
从人间到人间，宣扬幸福的秘密

手掌庇佑，黄牛走过半过中国的脚趾
油菜花缄言，在婴儿的呓语中安静如海
一树毛桃花开，河马妻妾成群
路过秦岭饮水，弄丢斧头
走过破庙，敲一敲柴门，面朝东方
一盏孤灯迎我，身披彩衣的泥胎迎我
手捧莲花，一路走，一路厌倦
舀一碗黄土，埋在胸前
从尽头到另一个尽头，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