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岁月的河流

你被文化革命的洪流
冲到了这亘古蛮荒的小村
转身 便是一世

你穿着高跟鞋的脚
如何翻越一道道山梁
来到等待你的茅草房

在山峦包裹的世界里
生命
像一棵卑微的草
要么
在哀怨自怜的悲伤中 枯萎
要么
在荆棘遮蔽的丛林中
挺起胸膛

你柔嫩的双肩
扛起了六个孩子的家
东挪西借的日子
像一块连缀不上的
补丁
你忙碌的身影
在里面绝望的穿行

你从没拥抱过我亲吻过我
你常常怒容满面的
呵斥我的过错
我时常怪罪你
给了我一个
烟雨蒙蒙的童年

然而
我从你唱出的歌声里
听出了绝望和悲凉
我从你弹奏的琴弦里
感到了销骨的忧伤
贫穷和单调的日子
吞噬了你的青春和理想
愚昧和偏见的利剑
将你紧紧守护的自尊
拨刺得百孔千疮

你总对我们说
你没有给我们攒下财富
你只有一本本
发黄的书
你总是说
希望你的孩子
不要像蒲公英一样
在成熟的季节里
四散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