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

一棵树成为惟一的遗物，在瓦砾铺平的
空地上，我看到暂时的安宁。一个人蹲在
树影下若有所思，仿佛整个童年被夷为平地
醉意中他连自己是谁都有些搞不清了
他想呕吐，可又吐不出来任何内容
他在这里摘过邻居家的樱桃，五岁时
他曾学小狗在墙角撒尿，羞于说出的
此类轶事是温馨的，带有嫩树叶的光泽

在这里被拆除之前，他对旧居一点
也不感兴趣，“扒了才好呢，早他妈该扒了”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没想到一双脚
鬼使神差又将他带回到这里，倒下的
一片瓦砾没有给他带来快感，他感到
喉咙发痒，酒水和记忆翻江倒海喷泻而出

他摸索着想从瓦砾中搜寻最后的值得纪念的
东西，真的，不可能不留下点什么，被推土机掩埋
汽车运走，被鸽子驮去的，总不会是生活的全部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破砖碎瓦下发出一些低音
如蟋蟀的叫声挽留人们的耳朵。都走了
一株树像一根羽毛落地，他看见一大群民工
蚂蚁般涌入他的大脑，“我忽视过的东西，原来
曾使我幸福，但不是现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