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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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像极了
一颗正在
枯萎的老树
这是一颗被
风欺霜打的老树
近百年光景里
老树饱经了
无数人世沧桑
和坎坷艰难
疲倦的躯干
此刻侧卧病床
以一种别扭
而古怪的姿势
和衰老拼斗
斑驳细弱的
双手牢牢握住
床边的护栏
仿佛抓住了
生命的纤绳

早上刚做了
血检和尿检
然后医生护士
捧着公文夹
来例行公事
测量血压和体温
寻问病情

父亲眼睑挤成
一道细缝
由于呼吸不畅
嘴巴一直张着
像打开的
古老的山洞
脖颈向后倾斜
两个干枯的鼻孔
和嘴洞一起
沉重而无力地
输送生命气息
瘦削的下巴
像一把军剌
指向空中
向人们彰示
一个战士的
倔强和尊严
哪怕垂暮之际
也容不得一点
轻视和玷污

沙河辛的老树
哪有尊严
在村外的河滩
牧童把牲口
撒开缰绳
牝牛们四下散开
漫不经心地
采撷着美食
柔软湿润的舌头
随意一卷
片片金色树叶
变成牲畜们
长膘的饲料
面对畜生们的挑衅
老树欲哭无泪

我凝视着父亲
心里堵塞着
万千缕的酸楚
以前总认为
这颗生命之树
常青不老
他对自已的寿命
也是充满信心
一直把
长命百岁当作
自已的存活底线

有时候
眼睛也会心痛
当我敏感的思绪
触及到内心
最深处的伤痛
心灵就电击似的
传来一阵阵
莫名战栗
我的父亲
我的老树

你起皱的眉骨
是耸立的沙梁
里面埋没了
多少悲壮的光阴
和光荣的足迹
你黯淡斑驳的
肌肤，己失去
昔日健壮的光泽
还有承载着
生命活力的弹性
你的耳廓依然
不屈地张开
贪婪地吸收着
风声鸟语
还有婴幼儿们
那种比天使唱歌
还动人的啼哭

外面阳光灿烂
夜晚灯火明亮
城市和乡村
正在茁壮成长
这是你的家乡
禹城和沙河辛
这里的沙土
掩埋着你的祖先
也掩埋了你
赤足童年的脚印
及你牧牛的
美好的光阴
为何你紧锁双眸
曾经无比
锐利的双眸
曾经久历
战火硝烟淬炼
让曰寇蒋军
以及联合国军
胆颤心惊
那如光似箭的眼睛
愈老愈浊
如沙河辛的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