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 歌

一
那一只娇美柔弱的羔羊死去了，
是在青草刚吐出嫩芽的季节。
它从母羊的肚子里来到世间仅三天，
生命短暂的像昙花样绚丽。

我也是在睡梦中被一阵凄绝的声音惊醒，
我醒来后小羊羔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只有那未完全闭上的眼睛里尚有惊恐和困惑，
它的两个兄长仍吮着羊妈妈的乳头睡得好生安详 。

在三兄妹中，那一只娇小的羊羔是最后来到人世，
却也是最先离开这美丽的人世。
它死时候两个兄长仍吮着羊妈妈的乳头睡得好生安详，
它死的时候山野的嫩草正在春风里招摇。
小羊羔死去，一个娇柔生命的辞别，
断不能在人的心里掀起波澜，
何况，它只是一只小羊羔，
何况，它来到人间只有三天。

二
小羊羔的死，是十年前的事；
小羊羔的生日也是在十年前。
它来到世间仅有三天的时间，
它是被活生生饿死的。

羊妈妈诞下三只羊仔，它是最后诞下的雌性羊羔，
它有两个兄长，比它强壮的多的兄长，
它的模样最是好看，
然而它却被活生生饿死了。

小羊羔是最后一个来到人世，
它被诞下的时刻羊妈妈已精疲力竭，
它被诞下的时刻它的兄长已经从草堆里站起身来，
它的两位兄长正拼命吮吸着妈妈的乳房。

小羊羔被诞下的时候羊妈妈已精疲力竭，
它独自在早已潮湿的草堆上翻滚，足足有一刻钟的漫长。
小羊羔最后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
它朝着羊妈妈的乳房走去，也足足有一刻钟的漫长。

可羊妈妈已经精疲力竭，
可它的兄长身强体壮，
小羊羔刚靠近妈妈的乳房就被兄长撞开了，
再次倒下又爬起来，用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

小羊羔孤独地站在早已潮湿的草堆里，
焦急地等待两位兄长吃饱喝足，
等待着羊妈妈早些回复元气，
它再次用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等待。

终于，两位兄长喝足了妈妈的奶，
小肚子鼓鼓的，在草堆里又蹦又跳。
羊妈妈似乎回复了元气，
可原本丰满的乳房却干瘪了，紧紧贴在后退间。

小羊羔拼命含着羊妈妈的乳头，
那疯狂的镜头似乎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而一刻钟的时间是漫长的，
它的肚子仍紧贴在脊背，像羊妈妈乳房一样干瘪。

一刻钟，一小时，一天，七十二小时，
小羊羔都是在最后才含起来了羊妈妈的乳头，
那疯狂的镜头似乎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而它的肚子从未像两位兄长一样鼓鼓的。

三
第四天早晨，我被一阵凄绝的叫声惊醒，
我醒来的时候小羊羔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仅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它就死了，
而那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里分明有惊恐和困惑。

小羊羔的尸体，只剩下骨架的尸体，
被我——小羊羔的主人扔到了山沟了，
我刚扔下，一条野狗就拖着那只剩下骨架的小羊羔，
窜到竹林深处， 无影无踪。

小羊羔离开了人世，它被活活饿死
尽管它的形体很娇美，
而它毕竟只是一只刚生下来三天的畜生
断不能在人的心里掀起涟漪，更不必说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