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赏析

夜，是死一般的静。

夜，是磨人的，是让人憋到喘不过气来，让人撕裂着胸口，让人想把心子掏出来。

夜，是会让人想起往事的。

他寻一无炉无人的房间，静静地坐了下来，纵然头脑各种念想，各种的飞去飞来，但只觉得身体慵懒，是提不上力的身体。

他拾起一边的黑色圆珠笔，依稀记得上一次用它的时候，最后是狂躁地将它扔在冰冷的地上，让这笔死在熄了灯的书房里。

是无病呻吟，他写下那首自己以前写给她的诗：“微光颤颤凄冷屋，佳人影现梦中馥。凝脂雪肤峨眉蹙，一霎笑颜春风沐。——夜思佳人”

寒夜勿怵，那般温暖，尽在月光处。

冷风突然也灌了进来，他起身合了窗，想了一下，还是又将窗打开了。他爱风，风仿佛能吹熄他的狂躁，只有在风一阵一阵刮过耳边，才能感觉到一种特别的舒适。

外面是无人的街道啊，这个偏僻的角落，竟然在夜里，不到深的夜里，就见不到人的影子了，仿佛，街也死了。

他回到桌旁，看着小诗，心中倒像是纠起来的疼，没人知道他的以前，只是他恍然地就爱上了酒，爱上了诗。或许爱字不能用了，对一个死人来说，有什么爱呢?

跟着的，这诗也就死了。

何处说离愁哟，对着自己的脸呵。

夜逐渐地转入深了，要死的夜是真的已经死了，微微攘攘的路灯撒下自己的白骨灰在这石泥路上，是整个世界唯一的亮光了，像鲁迅先生曾在《白光》中写到陈士成遇见的那道白光，颤抖了!激动了!疯狂了!恍惚了!想要拥抱起它来!才，才发觉这光是死的。于是，人也就跟着死去了，带着同样死去的梦。

老人说“连续梦到一个人三次，就是缘尽了。”

他已经梦到过两次，这第三次的梦，这欲断不断的缘，竟是怎样也来不到，今晚能么?

第一梦 缘起

众小逐着画船去，唯她荡起秋千来。弱弱纤尘天女坐，石头心上长青苔。

她低头楚楚，仰头纳彩，一笑使得黄花、红花土里埋。

她在花旁荡悠悠，让那多情人空端生了愁。他在水声之下频频笑，让那断肠人把情愫空往心里揉。但就在目光短暂交错的那一霎，梦也醒了。

第二梦 缘度

那是黑洞般的暗淡，她拽着他的手突然松了，他就直直地往黑暗里掉，吼不出来，喊不出来，只有哽咽的“呜呜”声。

他不明白她为何松开了他的手，或许因为这只是一场梦。

但醒来，她真的走了，他也真的掉进黑暗中，死掉了。

————————

关了灯，他祈祷着在今晚把第三场关于她的梦做了，把跟她的缘断了。

第三梦 缘尽

那是她，在夕阳前，背对着他。

上去吧，拉住她的手，她就回来了。

上去吧，拉住她的手，他就回来了。

上去吧，拉住她的手，她就回来了。

终归他是没有起身的，就看着她融入进夕阳中，看着她在夕阳的余晖里模糊，待太阳下了山，星空出现的时候，她也就死了。

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凭着不知冷热的泪滚过自己这苍老的脸颊，当一个人品味过人间百态之后，面对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会越发地觉得解脱与淡然。或许能见她最后一眼，就真的足够。不用再说，也不用再想，就面对着夕阳，跟着她，跟着夕阳，一起等到死去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死的了，

旦日，初阳生起，世界又活了过来，

只是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新的人，又在等着新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