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日志 > 伤感日志 > 父亲指导示范

父亲指导示范

推荐人: 来源: 阅读: 2.78W 次

今天是清明节,是一年一度祭奠亲人逝去的日子,是心中悲伤"欲断魂"的时刻,谨以此文来表达我对已逝父亲的怀念,来表达我心中深深的哀思……

父亲

父亲离开我们,长眠在这青山黄土之下已经五十多年了。

默默地伫立在父亲的墓前,凄风夹杂着阵阵雨丝袭来,心情倍感沉重,惆怅,我凝视那墓碑上熟悉的名字,脑海中自然浮现出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思绪就象那燃烧着的纸钱生成的清烟一样,随风飘荡到那遥远的过去……

小时候,我和父亲在城里生活了几年,至今记忆犹新。

我们那时租住在南昌市系马桩街道23号里面一间楼梯下面的狭小房子里,有点象旧上海的“亭子间”,光线很黑暗,放张床和桌子后转身就不太方便。我小时候记忆很深的就是家里很穷,虽然那时全国人民生活都困苦,但我家尢甚———母亲生下我九个月后便撒手西归,留下嗷嗷待哺的我和几个年幼的哥哥,父亲为了带我们,不愿也不能去工作,没有经济收入,仅靠那时还没出嫁的姐姐一点微薄的工资和亲戚有时的帮助才勉强渡日,日子过得极其艰苦。听哥哥讲早上常常是饿着肚子去上学。

我也记得,我读小学一年级时,有次老师叫我们下午每人带一块新小手帕来上课,我回去和父亲说,他拿不出钱来买,只是撕了一块破布给我,结果老师检查时,引起了小朋友好一阵哄笑。还有一次,我看到周围的小朋友都有那个用鞭子抽打的陀螺玩,我也要父亲给我买一个,那时只要5分钱便可买到,父亲不肯,我年小不懂事,缠着父亲哭闹,我看到父亲坐着发了半天呆,后起身在房间里好一阵摸索,找到一个抽水烟的铜壶,然后同我一起到了废品收购店卖了,得钱后马上就给我买了陀螺。有段时间他六十高龄还与几个人合伙拖板车送货寻点钱,经常很晚才回来,我没有钥匙,放学我一人回家后总是在房门边的楼梯旁等他,有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回来后才叫醒我。

父亲读过诗书,颇有文才,古文很有造诣。他箱子里藏着许多《老子》、《管子》之类的古书。与人谈起古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一套一套。后来我与他在乡下蜗居时,他曾为我讲解过《古文观止》。他原名德祥,后自取名叫“思齐”,来源于《论语》“见贤思齐”这一典古,可以反映出他所追求的古人境界。他毛笔字写得很好,尤其是蝇头小楷;算盘打得也好,并可以拨珠、记帐同时并举。

据说父亲年轻时家里开米铺,家境富有,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养成了他纨绔子弟的放荡不,追求的是生活的享乐。他数次娶亲,生有多个子女,我是他五十多岁生的最后一个儿子。后爷爷奶奶仙逝,他又不善经营,家道中衰,生活便捉襟见肘,勉强度日,到解放后家里已一贫如洗了,偏偏此时我母亲英年又早逝,留下几个没成年的我们,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已近“耳顺”之年的他,面临这样的家庭困境,以前又过惯衣食不愁的日子,现如此反差,心情是可想而知的,我有时经常看到他怔怔地呆坐着,口中不时地叹气,眼中流露出无奈迷茫的神色。

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哥哥曾经托人为他在小学找了份守门,打铃兼扫地的临时工作,这差事要人勤快,要耐得烦,还要看人脸色。这个昔日公子哥,散漫惯了,又有点文人的清高,此事以前肯定是不屑一顾的,没想到今天会落到如此地步,可为了赚点钱度日,又无法可施,因此心情烦闷,“闷上心来瞌睡多”,那时学生下课靠人工打铃,有几次到了要打下课铃的时刻,他却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老师意见很大,再加上学校有一次一头养的猪不见了,校长责怪他没有看好大门,他争辩了几句,校长不悦,因此他只干了几个月便被辞退回家。

父亲“花甲”之年碰上了三年困难时期,全国苦不堪言,国家调整政策,号召城里人下乡支援农业第一线。我那在小学教书的哥哥,一方面年轻幼稚,受当时宣传影响,要求进步,想在“广阔的天地”里有所作为;另一方面,和当时学校某领导有点矛盾,想换个环境,那时又没有跳槽,不顾学校,家人的多次苦口劝说,一意孤行,要我们都随他下乡

。我父亲强烈不肯——他当时曾去过一趟乡下,在那“大跃进”,“人民公社”的极‘左’年代,农村都饿死了人,还会比城市好。但我那哥哥个性极强,“王巴吃秤砣——铁了心”,竟跑到居委会去告状,居委会对我父亲说这是“破坏支援农业第一线的政治问题”,在那“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年代,这意味着什么?再加上那时物资严重匮乏,父亲有一次上街买东西,转了半天都没有买到,又累又渴,正好街上广播在播“社会主义好”的歌曲,他生性幽默,就随口编了句顺口溜“社会主义好,东西买不到”,不料被居民小组长听到,报告居委会说他对现实不满,是坏分子,结果被批斗,写捡查。父亲怕了,只好就范,还幸亏了姐姐一时恻隐之心,才把无辜的我的户口留了下来。

父亲,哥哥下放后,我就在姐姐家居住,读书。半年多后,嫌我累赘,又把我送到乡下,我便又和父亲住在一起。住的地方是一座叫“吉祥古刹”的老庙,父亲在庙旁开了一小块地,种点红薯,黄瓜之类,我就在乡里小学读书。一个学期后,由于省钱,便不让我上学了,只给了我几本小学教材,让我自学。我那哥哥,刚来到农村时,还很狂热,不知天高地厚,好象什么苦都不怕似的,我记得他写过一幅字条贴在墙上自勉,“没有寒冬憔悴景,将无春暖的辉煌,灾殃把我来锻炼,使我精神更健旺”。但很快,在这愚昧,落后,闭塞的山村,残酷的现实无情地击破了他的美梦,使他逐渐地清醒过来,便三天两头往城里跑,但为时已晚,再回城工作那是梦想了。他很苦闷,不甘心,有一次他认真地和我说,他要到外面去闯荡,到时叫我投靠其他亲戚。

可不久后他和一个农村的女子结婚,此事才不了了之。从此他便在农村呆到现在,在乡里教教书,种种田,子女又生得多,一直在沉重的负担,贫穷中度日,晚年才终于离开那农村,在县城定居。这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关键的路也就是那么几步,一旦走错,追悔无及,他自己尝到了自酿的苦酒,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既是那时代造成的悲剧,也是他年少气盛,不晓世事,刚愎自用的结果。

我在农村几年后,我城里的姐姐有了四个小孩,最大的才只四,五岁,他们夫妻都要上班,家务事忙不过来,又没钱请保姆,便又想到了我,和我在武汉的姨妈商量后,由她每月寄生活费给我,然后便写信叫我回城,说是为了我的前途。我记得我刚到她家时,看到她家有一个书柜,里面有很多名著,就高兴地说我要好好地看一看,她马上就说,你不是来看书的,并立既递给了我一块绿色的抹布,教我如何洗碗,如何洗菜,如何生煤球炉,如何带小孩等我于是就在她家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一直到几年后我初中毕业被学校分配到那外地农场这种生活才结束。

我实在是不愿提及那段在她家的岁月,那是令人刻骨铭心,又辛酸,又屈辱,又痛苦,又无奈的时光,以至后来我听到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时,对里面的那句“有妈的孩子象块宝,没妈的孩子象根草”,就有了比一般人领悟得更深的感慨,但我不怨天尤人,我人生中该有此难,因为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上只有妈妈好。

父亲的晚年是凄惨的。在农村的那些日子,我幼小的心灵里便开始对人情的炎凉,势利,有了初步的认识。刚开始到农村时,那些乡下人对我们很客气,对我父亲总是“阿公,阿公”的,可后来看到我们的贫穷,落魄,便以“这个老头子”,“老头子”来称呼,有些人还故意欺负我们。“文革”期间,我们原先居住过的庙属“四旧”被拆掉,父亲便没有安身之所了,乡下的兄弟们这时对这个70多岁的老人生活 便相互推诿,冷漠对待。父亲无栖身之所,加上年老体衰,疾病缠身,自感来日无多,不愿葬身此处,便挣扎着来到城里。

城里的子女们也象土话说的“水牛角,黄牛角,角〔各〕顾角〔各〕,难以安身。他曾风尘仆仆地到了我那里一趟,我那时刚分配到某地工厂,住在集体宿舍,工资又低,也很不方便,住了几天后他便离开了。后暂居姐姐家里,我曾经回去看过一次他,他叮嘱我每月寄点生活费给他,我答应了,回厂后不久,我收到他写来的一封信,这是他在世的最后一封信,里面有些词语,读之令人心酸,“……现暂居此处,能住多久,尚不能预料,想起衰老待亡之身,风烛残年,容身无所,自觉嘲笑,不过每月5元钱的生活费,还望你按时寄来,勿误“……”,没过多久,我就接到他去世的电报。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命运。父亲的身世,过去我不清楚,从我懂事时起,我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没几年。或许因为我年小不懂事,他从没有和我谈起过。只是从他人口中零星知道点他年轻时家境富有,吃喝玩乐,生活过得不知愁苦。但我懂事后清楚他中年以后却厄运连连——丧妻、没有经济收入,又无多大谋生能力,子女也跟他吃够了苦,没有得到什么家庭温暖,又碰到那三年困难,十年浩劫这样的灾难岁月,大家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顾不暇:再加上当时“革命年代”那人性扭曲,道德沦丧的世风,他结局的悲惨是不言而喻的。

人生的前后有如此强烈的反差,其间的变数谁也是难以预料的。如果他老年不是生活在那灾难时期而是现在,如果当时大家都少点自私,如果——我想他命运可能就是另外的结果,但世上没有如果只好把它归结为个人命运。由此我们反思人生,应有更深的领悟,得意不必张扬,失败也无须沮丧,人各有命,人各有运,要居安思危,为人父母养大教育小孩使他们身心能健康的成长,能成为社会有用之材便是尽到了责任,便问心无愧,不必有什么多子多福,养儿防老的思想;但积谷防饥是必要的,要有自己经济来源,要有自己的的生活空间,要注意身体,子女在社会生活也不易,不要给他们生活添麻烦,年老也不必恐慌,要坦然面对自然规律,人生如梦,我们都是历史上匆匆的过客。

赞助商

赞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