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

朱先生有“吼猫病”（哮喘），卧床好几天了。这天傍晚，一阵大喘之后，他头一歪眼一闭，就完了事了。家里早已预备好了后事，故而一切有条不紊。当晚，陪灵的人不少，停尸床前，还有一桌麻将。

晚10来点钟，一位“观战”的亲戚发觉背后好像有动静，侧耳一听，可不，是粗重的喘息声。这亲戚头都大了，连忙悄声向大伙儿哼了哼，又回手指指拦在停尸床前的蚊帐。大家也听出来了，一下子全站了起来，有胆大的撩开蚊帐一看，朱先生正大喘气呢！

众人一拥而上，异口同声大喊：“朱先生！”朱先生刚被吵醒似地喃喃自语：“呃，累坏了，累坏了——总算逃回来了，不去了不去了！”

大伙儿好生奇怪，面面相觑半晌，才七嘴八舌问长问短。朱先生嘿嘿笑着，很得意的样子。他说自己做了一个梦，离奇极了。

朱先生说他梦见了两个小鬼。两个小鬼推推搡搡地一直把他带到泰山庙前，厉声喝令他跪下后，径自进庙去了。朱先生跪得双膝生疼，左等右等不见鬼们出来，忽然心里一动：说不定他们忘了我了呢——此刻不走，更待何时？想到这里，朱先生拔腿就逃。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跑到浣江边的“义渡凉亭”旁，实在跑不动了，想进凉亭歇息又不敢，结果躲进了旁边的一个破茅厕，一边假装大便一边观察来路。好半天没见异常情况，朱先生这才放心大胆地直奔家里而来……

灵堂很快被撤去了，可人们的兴致依旧。谈笑声中，早已准备好了的夜点心上来了。朱先生胃口很好，吃了一大碗炒年糕。众人一直闹到鸡鸣才纷纷散去。不题。

早晨起来，家人发现，朱先生已全身僵冷。起先大家还心存侥幸，可朱先生终于没有再次“逃”回家。

这是隔壁三叔婆说给我听的。我虽然还小，却也不信鬼神，对此事不免半信半疑，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神往——有鬼也许是件挺好玩的事儿。

那天，正巧碰见朱先生的儿子阿明，迫不及待地向他证实是否确有其事。

阿明像见到怪物似地看着我：“三叔婆的话你也信？一天到晚跟‘无常’搳拳——净说鬼话！”

（原创作者：梅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