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的伤

我决定现在就动手给窗台的绿萝换盆、换土。

客厅梯形窗台上的那盆绿萝一年四季都是生机勃勃的。心形的叶子大且厚，因而它的绿就显得丰润；在晨起时，叶尖悬着一颗欲滴的小水珠，仿佛是叶子流出绿色的汁液，我就用掌心去接，可它总也不落下来。而有些叶片有着或白或黄的斑驳，就像是它想画出些什么似的，又或是它想说什么，可我总也不懂，就是看着它美极了，虽然它不能开出一朵花来。

绿萝的藤能长得几米长，有些就顺着窗台垂挂下来后沿着墙根往角落继续长；有些只能在窗台上横七竖八互相纠缠在一起；有几根竟看上了我家的沙发，于是我在沙发上窝累了，就顺手采一片放嘴里咀嚼，虽说不能提神，也能活血散瘀。

绿萝就在我们家的客厅里疯长着，它不管我是不是记得浇水，有没有把窗帘拉开让它晒晒太阳，它就这么忘我地长着，以至于我以为它会这就么长下去。

一个月前我发现它力不从心了，有些什么东西正从它身上流失。它是有洁癖的不会长虫，可是叶子一片一片的黄去，叶子的绿色也失了光泽。藤上的叶子稀稀蔬蔬，细细的藤条看上去就像暴露着的青筋。它像是无法承受什么般，一天一天的瘦下去。

虽说我平时少有照顾它，眼看它这般憔悴，于是我就数着日子给它浇米汤水。而绿萝继续无精打采。最后只好请邻居的阿姨过来问诊。阿姨把脉后，处方是尽快换盆、换土。

可是于我来说要下这样一个决定是艰难的。它的藤那么长，我该拿它怎么办呢？我的绿萝就应该有长长的藤不是吗？我的窗台，我的客厅，怎么办呢？它们都会因此变得空荡荡的。

为了明年的春天，为了不能接受新的一盆绿萝摆在我的窗台，所以，最后还是换盆。

我把它所有的藤萝都齐盆剪下，耐心地把松土拔开，花铲小心地探底松动根筋，这样反复了几次后，抓着绿萝的根部往外面拽，我看到它的茎在方形的花盆的底部绕成了四方形。

我曾经听说榕树的树冠有多高，它的茎就向土里伸展多长。绿萝或许不需要那么多的土，但它确实是太茂盛了，于是它的茎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互相缠绕，然后失了水分和空气就会腐烂。

我只留下主要的根其它的都剪掉了，这对于绿萝来说无疑是个大手术。我把它所有的痴迷和不舍都清除了。而我很庆幸，我这样做不算太迟。

此刻，我安静地坐于灯下，回想着自己在把那些多余的根剪了时是多么的不忍和无耐，可我不就是应该这样做吗？我又想，在我们那小小的心房里在走过了半生后，该是缠绕了多少纠结和不舍的记忆呢？是不是也可以有小刀轻轻划过后与那些过往不再相逢呢？是不是可以这样呢？我需要那样的割伤吗？之后我就不再反复地去温习那些令我忧伤且甜美的记忆了呢？

在这样的割伤之前，我没有问过绿萝。而绿萝在不吃不喝几天后，有的枯了，有的长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