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家包子店

为了节省时间，通常懒惰的人都会把早餐交给一家包子店来打理。至于他们包子店生意是否能够赚钱，能赚多少钱就不得而知了。一般情况下，肉包子、豆浆、茶叶蛋卖的最火爆，他们往往需要早睡早起，外人看来辛苦是肯定的。小区门口有一家包子店，最初开店的是一对年轻的瘦夫妇，男的负责和面与制作包子，动作极为娴熟，很像杂技表演团里领班的首领。夏天他们也不安装空调或者风扇，有一次我询问才得知他们根本不需要，因为需要长时间依靠在蒸炉旁边，空调和风扇自然起不到作用，再加上风扇有时候也并不那么省心，就比如会将韭菜鸡蛋馅料吹到芹菜猪肉馅料里，要是遇到苛刻的顾客，说不定会被投诉并要求赔偿一个茶叶蛋，那时候就不愉快了。而女的主要负责卖包子，她的动作更像是安装了自定义程序的机器一样，包子、茶叶蛋、豆浆是一块五一个，馒头是一块钱一个，烧麦是一块钱一个，应该找给顾客的多少钱，对于她来说一清二楚，让人感觉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极为迅速。通常情况下，具备如此快速计算能力的人，小学肯定是经常获得三好学生、优秀标兵之类的称号。

深秋的一天，突然发现这家包子店名字并未改变，但是从一对瘦夫妇变成了一对胖夫妇。包子除了变小了一点之外，馅料还是同样的味道，原来之前那对瘦夫妇换了一个地方，而这个胖男人正是瘦女人的弟弟。正是因为包子变小了，所以我决定以后不吃他们家的包子。

在等公交车的地方，有一家排着长长队伍等候买包子的人群吸引了我，于是我决定试试看包子能否符合我口味。首先包子的尺寸就符合要求，比小区门口胖夫妇做出来的又大又胖。店铺也装饰的比较整齐划一，里面有三个中年妇女加上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不停地制作包子。手脚并没有之前那两对夫妇包的麻利。负责卖包子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胖胖的身躯包裹着围裙，表情看起来毫无耐心，给客人的感觉只能用无精打采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如果遇到客人是上海的老太太，这位卖包子的女人通常会用流利的上海话来做生意。老太太们付钱的方式依然维持传统的纸币和硬币，因为这家包子店所售卖的产品并不像小区门口的那家价格单一，他们这里梅干菜肉包一块八，黑芝麻烧麦一块二，秘制肉包二块钱等等。一般这个时候老太太都会从口袋里抓出一大堆零零散散的硬币，包括一块、五毛、一毛。这就需要有过人的口算能力了，然而卖包子的胖女人很明显是合格的，计算起来得心应手。通常情况下，具备如此快速计算能力的人，中学肯定是经常获得三好学生、优秀标兵之类的称号。

我喜欢上了这家包子店，仅仅是牛肉粉丝包。由于每天都是固定的模式，两个牛肉粉丝包加一份原味豆浆，而且我总是用微信或者支付宝，所以也剥夺了她口算的机会。每当我付完钱之后，她从未确认，只是用木讷的表情与口吻通知下一个顾客需要什么。吃了半年的牛肉粉丝包，有一次趁人不多的时候，我夸耀她家的牛肉粉丝包是所有我吃过的早餐店最好吃的，没有之一。这位胖女人用冷冷冰冰的表情对着我，挤出来一点很勉强的微笑之后，就没有说什么了。也许吧，早上的时间对于一个赶公交的人来说，异常珍贵，根本没有多余的闲情逸致还能谈谈人生或者其他什么的。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每天都是同样的方式，两个粉丝包加一个原味豆浆，于是她见到我根本不会问需要吃什么。

有一次，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正常时间来到他们店铺门口，却被通知牛肉粉丝包卖完了，于是我提前付好钱告知她明天再来，她只是推荐我还有其他好吃的包子，但我拒绝了。我并不是那种侃侃而谈的客人，说完便走了。第二天我如期而至，于是今天她们做了很多牛肉粉丝包。同样没有任何语言交流，我拿着包子便离开了。因为她和我都知道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上百次，双方都觉得再添一点语言会变得很古怪和浪费口水。对于他们来说，每天卖什么包子，做多少是有很多意外的。记得那是一个周五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样排队等候，突然前面有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两个小孩，小孩要求吃牛肉粉丝包，只见这位卖包子的胖女人打开蒸笼看了一眼便遗憾地告知这位年轻母亲没有了。等到我来到的时候，本来想尝试着换一次口味，我正在选择吃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像以往一样将我那两个牛肉粉丝包打包好，加上一袋豆浆，没有语言，没有眼色，没有表情，没有解释，我更像是受宠若惊的小孩拿起之后就离开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是何时建立起了相互信任，我也很难去想象有一天我不再去了，她会作何感受，会不会觉得仅仅是缺了一个挑剔的老客户这么简单?我也很难想象有一天要是他们不开了，我会不会去接受改变自己生活习惯的艰难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