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

想去铅山已有好多年了。

女儿小学时，跟她一起读《清平乐·村居》，眼前就会有低矮茅檐，有潺潺溪水，有青青草。读着读着《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就看到静夜月移惊山鸟，听到夜风送来的蝉鸣，闻到田野蛙声里的稻香，走到那峰回路转的山野小道。始于课文，知道上饶有个带湖，上饶去铅山有条黄沙道，知道铅山瓢泉，知道鹅湖书院。后来问起同学，劝我最好不去寻带湖，因为它已围进了一个小区，带湖不“带”已成池。也就罢了，权当是当年一把火，毁了词人“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之庄园，也断了我的带湖念想。从此，思想竟已移居铅山，夜走黄沙，弄舟鹅湖，畅饮瓢泉起来。

终于是行走在路上了，跟着导航从上饶出发沿着上铅快速路十几分钟就到了铅山，导航全不理会植入我心底的黄沙道，直接将我们带到了信江边辛弃疾的巨大塑像前。他背傍信江，身披征衣，金戈寒剑，“气吞如虎”;他深望北方，那深邃的眼里，是“可怜无数山?是在“挑灯看剑”看吴钩?是“烽火扬州路”?还是“眼前万里江山”?

我们辗转信江两岸，寻找他遗落在江南的梦，梦里有“鼓角连营”，有他“天凉好个秋”的感叹。其实，我拾掇的更是“求田问舍”后的快意生活，悄听“春蚕食叶响回廊”，痴看他醉里推松，试画“溪上青青草”，漫步溪桥古道，醉在稻花香里。

轻轻地踏着信江边的石板古街，破败的店铺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几位老人佝偻着背影，将拐杖轻轻地敲打着过往，踉踉跄跄的脚印里遗落着经年沧桑，河口古渡口，已遗失在历史的云烟里，那座连接着小镇两岸的浮桥已冲刷至远方的无影无踪里，牵挂已是渐渐走远走淡，在人们的回望里，总是灯火阑珊。

鹅湖书院，辛弃疾陈亮曾在此赋诗吟词，曾发出过千古一叹“可怜白发生”，未酬壮志亦凌云。瓜山上，瓢泉畔，我们寻到了辛弃疾的安息之处，来的人已是不多，我们遇到的是景德镇的几位游客，他们虔诚的献花祭拜着，眼噙泪花，激动地说他崇拜的是“沙场秋点兵”的英雄气概。我站在墓前，举目而不能远眺，四周是翠山，青山忠骨，水流潺潺，源远流长，山脚下是一片稻田，蝉说的应该也是丰年吧，我想。

今天，在网上搜到叶佳莹说辛词，最后吟诵《水龙吟》，先生读得热泪盈眶，台下听众泪流满面，最后，先生呆坐在台上，嘴里喃喃低语:“稼轩走了，稼轩走了”，大家久久地终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