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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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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黄昏

金色黄昏

张云鹏

夏日的黄昏极美。落日的余晖倒映在东风渠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河面立刻春心荡漾起来,农历七夕将至,如果用一个比喻形容这夏日黄昏的美,我觉得没有比“待嫁的新娘”更合适,含情脉脉,忸忸怩怩,眼横秋波,让人忍不住想要跟她谈一场恋爱。

我时常在这个时候去东风渠跑步,看垂柳晚风前耳朵里塞着耳麦沿着河堤漫步的少女,看竹林深处藤椅上坐着的情侣感情宣泄,听河里的蛙鸣、树上的蝉鸣以及高跟鞋踩在木桥板上发出的“嘟嘟”声。狗儿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索拉桥被落日打扮成新娘准备出嫁。有时候就想,如果时光可以静止,我想就静止在这盛夏的晚黄昏,不浓不淡,不媚不俗,连迎面而来的风都能撩拨的人内心波荡起伏,苏子有诗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用这句诗来形容此时此刻的东风渠并不显得阿谀奉承,倒是形容的极准确,极到位!如果人生有一段时光不会老去,我想也是这盛夏的晚黄昏,及至到了耄耋之年,回忆起这段美好时光,依然会眼花闪闪,满怀深情的说:“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湛蓝湛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朵,我奔跑在夕阳铺就的金光灿烂的石子路上,天地很宽,背影很长,我拥抱着大地仰望着天空,我爱那时的阳光,甚至也爱那时的风风雨雨”!

我常常在最暧昧的时光走过索拉桥。似乎岁月的有意安排,唯美的落日余晖把一切映衬的那样圣洁,多情的晚风送来命运未知的邂逅,鱼儿在河里张着嘴儿吐泡泡,麻雀站在电线上踡着腿讲故事……,一切前奏都是为了让我的心从平静庄严到狂澜万丈,去虔诚的听一个故事,并被感动的泪如雨下。

我总能看到他,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他。一个学生?落魄的文艺青年?打工者?音乐教师?这些似乎都不够准确。

初遇他时,他正背靠着索拉桥的栏杆弹唱汪峰的《春天里》,“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 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可当初当我是那么快乐,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他戴着一副眼镜框很大的眼镜,头发刚好盖住眉毛,不是太长但也不短,颔下的胡子应该没有刮过几茬,还没有显示出应有的坚硬,胡茬不浓密,也不茂盛,像刚刚展翅飞翔的雏鸟展现在阳光底下的羽毛,华丽漂亮却经受不住凄苦的狂风骤雨。

他的歌声沧桑而有力量,传唱者似乎有着跟原唱者同样的生活经历,就像在孤独的旅途中一个将要迷失婆娑世界的苦行僧为了完成一生的夙愿,走完那段朝圣路,不得不沿着前人的脚印小心翼翼的,和着与先行者同样的节拍,敲打着同先行者同样的鼓点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也唯有如此才能将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就像伯牙与子期那样心心相印而又惺惺相惜。

虽然原唱者与传唱者有着年龄上的差异,地理上的鸿沟,然而此刻,他们是高山流水的知音,如能相遇必定相惜!听着这样的传唱并没有感到传唱者的做作与矫情,仿佛置于某个演唱会现场,又仿佛于安静的夜里,听一个走过很长很长的路,到达过很远很远的远方,攀登过很多很多陡峭的山峰的侠客讲述生命的崇高,生活艰辛与追求的幸福。

很多路人被这歌声所打动,他们放慢了匆匆的脚步,甚至停留下来驻足聆听这动人的音乐。他们陶醉其中,在听音乐,也是在听故事,更是在回忆自己以往的生活。

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笼罩着这座索拉桥,年轻的歌手斜挎着吉他,青涩的脸庞略带沧桑,桥上有买菜归来的老妇,有放学回家的孩童,有西装革履的都市白领,也有手腕上带着名表出来遛狗的大款,当然如我这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普通上班族也相当不少,没了往日的行色慌张,没了夕日的步履匆匆,似乎一场奢华的高档消费,一顿排场的饕餮盛宴,一次痛快的感情宣泄,听者脸上神情静穆而满足。一首歌像平静的湖水里投射一颗石子,涟漪逐渐扩散开去,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这共鸣是人生怎样的倔强与执着呀!

有一次,我竟有机会同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交谈。

“你从事什么工作?”话语一出口我就想立刻收回去,因为觉得这样粗俗的问题不应该问他。然而,既然无法回避,我只好冲他微笑,籍此压制住因口不择言而引起的内心惶恐。“在一个辅导班当吉他老师”他没有回避,眼神坚定,看来我不必为刚才的冒昧唐突向他道歉。“奥,原来你来这演奏是开展业务呀!”我恍然大悟的脱口而出。这一次他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怪我把什么都跟金钱、工作挂钩的缘故吧。“我是为了唱歌”他说。

我以为他会说为了梦想。

我有一个小我三岁的弟弟,小时候也喜欢音乐,经常唱歌给心仪的小姑娘听,他那时候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看到哪个姑娘长得秀色可餐就唱歌给人家听。后来小学没有读完硬是辍学回家了。下学以后江湖卖艺一般,跑到临近村庄唱歌。像我们农村人,忙完农活做就做点小买卖营生,最富裕的就是闲暇的时光,苏东坡先生曾感叹闲暇难得:“偷的浮生一日闲”,我们从来不担心自己没有闲暇时光。老家人朴实,弟弟唱歌他们就坐在那听,时不时的报以掌声,那几年,弟弟是远近几个村子有名的“小歌星”。

后来父母担心弟弟长大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让他跟着村里的人去外地打工,有一年弟弟往家里打电话,说自己用两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套乐器,有音响,架子鼓等等,当然也有吉他。这下可把父母气坏了:“怎么,你要像那些流浪汉一样去街头卖艺么?”电话这头的父亲怒气冲冲,“咱们坟头上没有那棵苗子……!”一边是父亲的大声呵斥,一边是弟弟胆战心惊的哭泣。那时候我已经读完高中念大一,家族中最有“学问”的就属我了,父亲为了让弟弟明白他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就给我来电话,我为虎作伥从各种角度去说服弟弟回头是岸。那是我一生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我粉碎了一个少年的梦想。

多年后的一个春节,一家老小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当“旭日阳刚”这对民工用歌声唱响神州大地,如春雷告别寒冬迎来春天的时候,我偷偷的瞄了一眼我亲爱的弟弟。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是否回荡着灵魂深处的呐喊,他是否会记恨我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倒戈相向。于他,我永远是个偷梦想的贼!

“弟弟,哥哥支持你”我下意识的对坐在身边的年轻人说,他不明就里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为自己刚才的冒昧失言尴尬不已。“嗯”他似乎心领神会,用力的点了点稚嫩的头。漫漫人生,未知的岁月还会有多少磨难?我知道我的支持微不足道,然而,我曾留了一个遗憾,现在我想存有一份念想,一份希望!

我有一个文友,认识约有五年。刚认识的时候我还在念大学,听她言谈以为是一个年龄同我相差无几而且聪明乖巧漂亮可人的姑娘,于是稍有闲暇就打开手机同她聊天。有一天我问她“你多大了?”,“26”她说。天呀!竟然比我大了这么多,那时候我22岁,把她定义成了自己未来的新娘,当然会大惊小怪。“你发一张照片让我看看”惊讶之余我故作淡定的说。“难看死了,而且我双腿不能走路,你确定不被吓傻了我就给你看。”,残疾人?这一点着实让我感到意外,原来我暗暗喜欢的姑娘竟是个比我大很多而且双腿残疾的女子!

那以后,我们也经常聊天,大多时候是做对方的读者,我写完文章第一个发给她,让她给我修改,没有读过书的她总能从中找出许多错误,并耐心的一一修改。她喜欢写诗,散文也写但是不长写,还给我看那些她曾经在杂志报刊上发表过的文章。这对于一个初学者是很兴奋一件事,因为我那时是非常渴望有朝一日也能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一篇署着自己名字的文章的!

我大学毕业那一年她嫁人了,男人对她挺好,她常说,他经常把饭端到她的书桌前,他长得特别结实,轻轻就能抱起她扔到床上,他要她给他生一对双胞胎……,可是她小姑子不喜欢她,觉得她就是一个包袱,在她眼里,这场婚姻完全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而进行的一场合法仪式。

她说:我拿不起锄头,扛不起粮食,没关系!我拿的起笔,我要用笔来实现我的人生价值,“只要不熄灭心中的那盏灯,就一定能走出漫无边际的黑暗”。

工作一年后,我时常看到她在微信圈发动态,这个出版社给她寄书啦,那个杂志社刊登她的文章啦,又有哪哪报社给她稿费啦。毋容置疑,她实现了她当初的豪言壮语,两尺书桌就是她躬耕的田亩,一支笔就是她劳作的工具,她的世界那么小,她的梦想那样大!

她叫王银霞,笔名“思路银河”、“晴空若水”。先天性双下肢残疾,因种种原因未读过书,自学文化知识,爱好文学。作品见于《文学月刊》、《祁连风》、《乌鞘岭》,《甘肃诗人》,《陇南文艺》,《贵州民族报,民族文学周刊》、《威宁诗刊》,《麒麟法苑》等刊物。有诗歌入选《中国诗歌地理。女诗人诗选》一书。荣获2014年“书香中国*多彩贵州”读书征文大赛三等奖。

也许当岁月老了,红尘倦了,我们依然在生活中苟且,然而我们还会一如既往的相信生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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