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示范
时隔一百天,重又坐在这楼顶的角落。同样的阴天,只是当时初春,如今是盛夏。
风一直不停。
四周群山环抱,苍翠葱茏,不着一点异色。
空旷的街上,只有机动车的轰鸣,小狗的扑闹,斜十字路口女孩的浅笑。
远处的一汪水潭,不知道是死水还是清泉?
对面屋顶的白鸽,现在去了哪里?是另觅新居或在归途?
翩飞的蝴蝶,可还记得庄生的梦?
女孩吹出的泡沫,是否留恋这刹那光华?
流云愁眉不展,是否也感受到这盛夏的薄凉?
这些都已不愿去知道。
笔尖似乎也看出了心绪,不再显出流畅温润的字迹。
电话铃声响起,不得已拖着麻木的双腿离去。草草地应付完琐事,随手夹起一本书迫不及待地步入电梯。
风稍稍平息。
捡开书一看,竟是《纳兰词》-恐怕此刻最不堪读。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一遍遍默念,几欲泪下。
父亲当朝权相,二十二岁进士及第,康熙一等侍卫,此所谓家世显赫,钟鸣鼎食,文才武略。
他什么都有,只是少了一点快乐-或许如他自己所说:多情自古原多病。不止是身体的疾病,更是心病。
“而今才道当时错”。别一次,却错了一生;一转身,再见已是陌路人;斜阳虽好,终要黄昏。
“人生若只如初见”。与其什么都明明白白,明白地疏远,何不稀里糊涂地想念;最初的美好,都随岁月流远;曾经的誓言,只剩下几句寒暄。
“一宵冷雨葬名花”。金岳麟惆怅的是求而不得,纳兰哀婉的是生死两隔。抑郁内向的心性,令其始终难以释怀。
可叹写尽绝词佳句,三十而殁。真的是情深不寿?
如果不是阳光的灼热,我几乎忘了夏日的无常。
树荫下的孤坟,已长满青苔,看不清镌刻的碑文。
突然间陷入了莫名的恐慌。纳兰英年早逝,已是凄绝一时无两的清初第一词人,而我若能活到那个年纪,或仍只是江南一游子。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郁郁寡欢、悲观厌世的情绪总是时时浮现,总是莫名的失落。
失落的太久,以至于快忘了最初的理想。
曾记少年时,梦回三国,作一代儒将,匡扶汉室,挽狂澜于既倒。
现实是,文无安邦之才,手无缚鸡之力。
后来,愿作一美如画的篮球小子。
可惜…
现在,为数学天才所折服,想要寻着他的脚步前进。
亦是渐行渐远。
似乎深陷泥淖,以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只是一颗穿肠毒药。
渐渐地,已经失去做梦的勇气。
于是努力地想要活的简单,或许只是被现实碰得灰头土脸之后的退却,也许是丢掉好高骛远之后的明智。
圣经里说: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天上天,人上人,待结硕果,已是满脸皱纹。
活的简单,你爱或者不爱我,我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活的简单,疏狂图醉、强乐无味,善待自己,总有那么几个人需要你。
活的简单,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只是你我的心都装不下那许多,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活的简单,闲愁都放了,残照里,且听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