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兴化城

那年我在兴化城里复读，寄宿在房东魏奶奶家。她们家住在长安街一个弄堂的尽头。我住在她家一个小房间里面的小小房间里。那里阴暗，潮湿，墙上总是会出现蜗牛，地上常常爬着鼻涕虫。

那时我们吃客饭好像是2元一餐。早上一般是吃包子，面条。有时间就到茶馆里喝茶。晚上，学校旁边有卖豆腐干的摊点。有时候就买点豆腐干回宿舍吃。

我为了节约费用，自己买了一个单灶头的奥迪牌煤气灶，又买了一个煤气罐，自己到城北煤气站充气。晚上，周末都是自己做饭吃。

当时，我们没钱的同学就是学习。放学之后就回宿舍看书。我晚上无聊就去逛夜市，到四牌楼附近的旧书摊上淘旧书。《人民文学》，《小说月报》5毛钱一本，淘了很多。

就是那时，我读到了姚雪垠的《李自成》、李的《黄河东流去》、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王蒙的《青春万岁》等作品。读《李自成》的时候，我无数次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有钱的同学经常去看电影。当时电影票还比较贵，10元一张。关键他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看，还要带个女同学一起去看。当然看电影还要买点零食吃吃。这样开销就很大。

听说有一个同学的妈妈发现儿子不学习，经常请女生去看电影，到学校骂过。父母每天在烈日和风雨中挣扎，儿子却大把大把地花钱。母亲看到儿子不争气，看一场电影都要耗费几十元，非常心疼。

我一个高中同学就是这样。他和我一个乡的。他父亲平时挖泥为生。一船泥5吨左右，需要自己挖，用肩膀挑上船，然后摇橹运到目的地，再用肩膀挑上岸。最后可以得到15元工钱。

他在兴化学习吊儿郎当，还找了个所谓的女朋友。他每天抽一包“红梅”牌香烟。那时候“红梅”香烟5元一包。他每天都在抽他父亲血汗啊!

还有个别的男生，女生已经公然过起了同居生活。不知道他们以后是怎么面对自己的老婆，老公的。

我的第一个房东家有个孙子叫魏有为。可能学习态度不是很好。每天做作业拖拖拉拉，要熬到很晚，早上又不肯起床。开始每天我们放晚自修后就来找我，或者找我同宿舍的一个人。后来我们嫌烦，房东儿媳妇就不再来麻烦我们了。

冬天的早晨，我们经常听到魏爷爷的叹息声：“乖乖!马上迟到了，快起床吧!”魏有为每天都是在爷爷的无数次叹息与催促之后才肯起床。

每晚放学回来，他总是一进门就直接把自行车扔掉。不是撑好啊，是直接往墙上一倒。有时候用力过猛，直接倒在地上，他也不扶起来。然后大声叫唤：“妈!妈!我回来，我回来!”

后来我换了一家房东，住到小南门那里了。

几年之后，我到我们村学校里拿东西时，发现办公桌有张《兴化日报》。上面刊登了考取县重点中学的学生的名单。其中有魏有为的名字。我想：魏有为不是我房东的孙子么?他平时不怎么学习，怎么也考上县重点中学了?

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学区房一说。反正我们村那个学校的老师的儿子也考上县重点中学了。听说他爸爸开玩笑说，“不知道我儿子一百元能不能买到一分呢!”

现在，县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当年看到的古典建筑几乎全部被摧毁了。古色古香的，青砖青瓦的平房都变成钢筋混凝土的商品房了。

那时候，城里好多人下岗，生活很艰难。成千上万的复读大军给小城增添了些许活力。

那时候，小城吃饭便宜，洗澡便宜。到处都是饭店，浴室。我们常常想：“如果有份工作，退休之后到兴化生活还是蛮幸福的啊。早上喝喝茶，晚上洗个澡，都很便宜。”

现在不知道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是什么感觉。好多有钱的农民都在那里买了一套混凝土的房子。那里的房子和中国其他地方的房子几乎一样，也许就是混凝土厂家不一样。

我还是喜欢二十年前住过的低矮，潮湿的青砖青瓦的房子。一个弄堂，前后几十户人家都很熟悉。小偷进去偷东西，想逃出来都很困难，从哪里进去了，只能从那里出来。

我记得我们经常走过“儒学街”，“状元巷”。当时看到那破旧的小巷用这么儒雅的名字，感觉很好笑兴化人真会吹啊，小巷子都取这么雅的名字。其实，那里历史上也许真的曾经儒学兴盛，出过状元呢!

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儒学街”，“状元巷”了。我记得那里有个小小的书画装裱店。当年我对书画是一窍不通。现在自己也想摸索着装裱呢。

从那小小的书画装裱店可以看出，那里曾经的文化气息。

当然，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青色的砖，青色的瓦，青色的墙，甚至连地面的砖头都是青色的。我喜欢那种古典的味道。

在我的记忆中，兴化城就是一幅水墨画。我喜欢那里的长长的弄堂，矮矮的房子，小小的窗。那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