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里的女人

一个地下商场就是一片格子间，是女人们的主场。

春夏交际，姑娘们开始褪下略显厚重的春装，前往商场前去购进各显窈窕的新衣。我约上两个好友，踏入小城的地下商场，却意外见识到了一番格子间女人们的姿态。

地下商场几乎贯穿整个商业主城，纵横八方，扎在距离地面几米深的地下。地下商场多为女装，故此吸引了众多姑娘鱼贯而入，美丽的姑娘们大多光鲜亮丽地进入，又笑容满面地出来。而“格子间”指的是地下商场里的店铺，它们被钢筋混凝土造成的白色墙壁隔开，被划分得整齐统一，四四方方的一片空间便是一个店铺。大多店铺仅仅占据着几个平面的面积，像极了写字楼里被隔板隔开的格子间。“格子间”的女人们就是这里的主导者，进来的女顾客们抑或是女店主，都在这小小的地方尽显其能。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家名为“镜”的店铺，初闻其名就透着高不可攀凛凛清清的感觉，迥异风格衬托而出。整个店铺的衣服全是黑色，店铺老板同样着黑色服饰，藏匿在衣服置架中或许只能隐约瞧见她白溜溜的脸。

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熨帖着衣服褶皱，瞧见我们了，面无表情的脸便扬起她那仿佛只是粘贴上去的笑容，那是十足的冷漠的笑。一双眼睛却不太安静地呆着，用雷达似地眼睛快速扫视我们三人，仿佛已经将我们的年龄、身材、经济条件、购买需求、服饰偏好都解刨得一清二楚。这是所有“格子间”女人们对顾客的必要观察，暗地里地，又赤裸裸地。

而这场博弈的参与者，身为顾客的我们，熟悉得不会在这样的场面露怯。在店老板的打量中，我们挺直背颈，清凌凌地回以对视，交锋似乎在无意之间蔓延。

“早上好，来看看喜欢的吧”，老板未语却先扬起一抹淡笑，语气自然谙熟又不过分热情浮夸，但倒是和她店内的清冷矜贵氛围相得益彰。

朋友选中了一个黑色套装裙，裙子挂在高墙最上一排，像是店中的镇店之宝。

老板扫视了我朋友一眼，再次进行一轮精确打量，片刻便牵扯嘴角道：“姑娘，越上面衣服越贵，再仔细瞧瞧其他吧”。我心里暗想：许又是个一样势利的老板，觉得我们小姑娘家的拿不出钱，且看我朋友如何挽回主场。

这种情况下，顾客要是害羞惭愧，就是先行败下阵仗。看！朋友不见丝毫地忸怩，只矜持地笑笑：“我晓得，麻烦你先拿下来，我试试才知道买不买呀。”

店主不再说些什么，黑色套裙被麻利地取下来，仔细看了朋友几眼，“姑娘，M码合适您”。虽说这店主势力了些，但是也罢，精明机灵有余，码数十分准确。

黑色套装穿在身上，朋友左瞧瞧右照照，感受衣服材质，对镜又看看衣服设计感，摸摸各个暗处的缝纫是否精细，抓住衣服小小的线头。精明的顾客形象在我朋友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最终朋友觉得这衣服不太适合自己，她便果断拒绝，尽管店主有意暗示在先，她也不愿为面子而打肿脸充胖子，买下不合适的东西。

这时，我身边的另一个朋友倒是稍嫌尴尬，动了，说道：“这样吧，我来试下这个衣服”。

其实此位朋友不太合适黑裙，正想说一下我的看法。

这“讨人嫌”的店主又说出这番话了，“姑娘，可别咯，这衣服风格不适合你”。这时我和心有灵犀的店主相视一笑了，无形之间拉近了些许距离。所幸朋友也是随口一提，便这番被劝退了。

我便知晓这店主直冲又精明得很的性子了。因为有了一笑的交情，店主开始与我攀谈，“姑娘是学生吧，是隔壁大学的吗？”

我笑笑地回答：“不是阿姨，我特意来你们这买衣服的，听说你们衣服漂亮又实惠”。嘴甜夸人是顾客们的拿手好戏，还能争取拿到好优惠。

店主笑道：“可不是呢！姑娘我给你推荐一下，那个灰长裙很适合你”。我瞧了瞧，是有些独特风格，正犹豫着，店主开口说“阿姨也是个爽快人的，试试，价格实惠些也可以”。没想到，这店主阿姨倒是个真性情，还以为只是个严肃势利的老板。

我进了试衣间，我想接下来就重复我朋友的精明试衣步骤了……

付钱时店主阿姨果真不说二话，把价格压低了好些，咧着嘴角跟我们说“下次再来啊，姑娘们”，笑容比进来时灿烂了许多。

人来人往，小小“格子间”里的女人们进行着一场拉锯战，顾客和店主的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