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在斑马线上，尘土飞扬。汽车来回开过。

她站在路边上，也不动，也不作声。

下午五点钟，藕粉色的黄昏的天空里有一弯垂死的月亮。它是那么浅淡，弯弯的，又细细的，像谁的指甲掐在手心里留下来一个淡红色的印。或许上天也踌躇，所以他摆出这么一副犹豫的颜色，上面嵌着一个无所适从的月亮，萦绕着几缕同样纤弱的沉默不语的絮云。

已经下课了，准备回家，刚才的课上老师讲的内容她没有明白，但也不敢问。她想着那个面目模糊的问题；然后她就没有再想这个问题，她想到其他地方，比方说一片湖，粘稠的湖水在拍打岸边，湖上没有风浪，很平静，灰蒙蒙的像一场无梦的睡眠。她很想跳到里面，但也说不上是一种对死亡的渴望，也许这只是一种藏，像盖上一床厚重但是丝滑的被子，溜进去，然后不见人影。

这人一向学习不好，其他事也不好。不好在想法总是太多。和同学打招呼，同学没有笑，也没有应，也许是自己的招呼太微弱了，但也不敢去补充，去加强表意，要是别人真不喜欢，那可就太自讨没趣了，不想使人困扰，于是灰溜溜地向旁边走，就像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条印，趁没人发现，胆怯地擦掉了，就这样缩回了手来。

坐在课堂上，有些难的地方听不懂。聚焦了思想，在试图通过窄缝，然而思想在高速磨损，于是又开始发梦了。

疲倦忽然涌来，像湖水，像厚重的被子。可惜疲倦是不能使人容身的，只有清醒，长期悬吊着的像紧绷的弦一样的清醒，它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使人不至于做错事情。假如做错了事情，就会被恨了。

我被恨了。

但或许没有，为什么要这么自作多情呢，也许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如果要遭人记恨，那好歹也得是个有出息的人。

她很普通，就像这篇文章。

只是一种模糊的印象。

回过了神，已经站在黄昏的马路边。回想一天的事情，也只不过需要五秒钟。斑马线边的提示灯变成了绿色，人们快步地通过了，在夕晖里，在尘土里，在虚弱的月亮投下的光里。

他们目标明确，而她感到疲劳，不想移动。这时她想到，家里有一只猫，它有一个毛茸茸的轮廓，它在等着她回家。她认为猫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喜欢她的。人们或许喜欢她，有的人很爱她。可她不觉得爱的是她，她以为人们爱的只是一个隔岸观火的影子，她只相信猫的目光。它很纯净，黄澄澄的，像一个圆满的月亮。为此，她咬了咬牙，抬起了沉重的脚踝。

她的想法已经够多了，而如今还要多加催促自己动弹的一项，这些想法很沉，像即将迟缓地降落的浑黑的夜幕。

而那只猫也是黑色的，它摇了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