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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蝴蝶纹身

推荐人:烟火 来源: 阅读: 2.54W 次
蓝色蝴蝶纹身
在桌子上趴了一整天,一站起来骨头噼叭噼叭地碎响,望望手表还能赶上一场晚间体操运动。把女子健身中心的卡找了出来在前台打上一个记号。跟着音乐的节奏,随着老师的步伐做着各种动做,喘着粗气,一整天的疲劳也不翼而飞。站在右边的女子脚腕上的蓝色蝴蝶纹身,似乎望着天空在等待飞翔,我不由偷偷地留意起她来。高瘦,鹅蛋脸,扎着马尾辫。左手腕用白色的医药绵布简单地包扎着。透过四周落地舞镜她可能发现我对她过度的关注,转过脸来淡淡地望了我一眼。脸清秀而憔悴,干枯腊黄,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如深夜的湖面幽深而清亮。在一小时的有氧操里,我们频频互望着对方,然后在做完最后一场瑜珈后,我向她微笑着,示意她一同去喝一杯。入秋的夜晚已有些许寒意。我们并排走着,话不多,却能隐隐地感到某种默契。她叫安(她让我如此称呼她),今年23岁,来这已经有一个月了,只是我们从未碰见过。我们选了一间相对安静的交友酒吧,在椭圆形的吧台边,她转过高高的转椅,踮起脚坐上去,鞋子掉在地上,那蓝色的蝴蝶纹身瞬间出现在闪烁的灯光中随着节奏翩翩起舞,似乎在挣扎着向往高处飞行,却怎么飞也飞不高。她点了一杯“情人的眼泪”。那是一杯用三盎司马天尼杯盛着的小号鸡尾酒,传说是古希腊神话中仅献给世界上最伤心的人饮用,具有独特的爆炸力。我要了一杯碳酸牛奶饮料——蓝天白云。我得让大脑时刻保持清醒。一个陌生人有时是可以让人放心地吐露心事的,因为萍水相逢,人与人之间少有戒备,互相了解又怎样?反正今生今世也许永不再见,安全是绝对的。她摸出一包白色的牡丹牌香烟,点燃一支,眯着眼睛向空中吐出一层薄薄的烟雾。一曲爱尔兰的“蓝色的爱”缓缓传入耳朵。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把手机放在吧台上也不接,任由它一直响着,我望了一眼,那上面是一串长长的手机号码,没有代称。她喝着酒流着泪,一付痛苦不堪的样子。手机响了许久终于停了。她解开手腕上的绑带,我吓了一跳,那上面是密密的烟疤,有的已经结痂。她拿起斜放在烟灰缸上的香烟,用烟头对着手腕使劲烫上去,一阵刺鼻的烧焦味立刻漫延开来。我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香烟说。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何必如此自虐?她把手机放在运动裤里,泪流满面地说。是他,我一毕业就到他公司里打工,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帮他整理文件,安排日常公务和打扫办公室。我们总是有谈不完的话题,最重要的是他能给我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你知道吗?我这人很重视感觉的,感觉对了就对了,其它的都无所谓,我就在这种感觉里沉沦。她喝了一口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我赶紧向小弟招手又要了一杯“情人的眼泪”给她。她喝了一口接着就。一直到他老婆一巴掌打在我的左脸颊时,热辣辣地疼至心底,一下子把我从云宵拉回现实,我必须离开,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这是我当时最深的感受,那是出自一种深沉的愧疚感。她把手放在吧台上撑住头接着说。两个月前我离开了公司,可是我无法忍受这种内心的煎熬。我是真的把整颗心掏出来给他的。你一定以为我们发生过什么不正常的关系。她微微笑着。他其实很有分寸,我们只是彼此精神上的依靠。柏拉图式的恋爱。我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这么说,他已经结婚了,我们没资格谈恋爱,既使我们在一起那么开心。或许他只把你当成好朋友看待,是你误会了。那他为什么要送我信用卡?不停地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他送你钱了?她摇摇头说。我还给他了,我并不缺钱。那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为什么不离婚再娶你?她皱着眉头说。我决不许他这么做。你那么爱他,难道不想嫁给她?空气突然凝结,她喝了一口酒,用双手遮住眼睛说。他是我姐夫。我终于明白她如此痛苦的原因了。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已经够痛苦了,但如果这个人又是自己的至亲,那是何种苦痛。有时我真想杀了他。他胀红着脸说。有时又什么也不求,只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他就足够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看见他就好,什么都不要了,不管了。她哭得浠哩哗啦地,开始说得混淆不清,强烈的酒精在她的身体里开始造反。我把她扶起来环抱着她的腰踉跄地走出酒吧。在附近的旅店要了一间房。她卧倒在床上一直翻滚着,嘴里嗷嗷叫着一个名字。我不知如何是好。她突然坐起来指着脚说。你看,这只蝴蝶漂亮吗?这是我离开后去纹的,他最喜欢蓝色,他说,我们如蝴蝶的两边翅膀,有一天将一同高飞。你知道吗?纹的时候很疼,特别是在上颜色时,我疼得快晕过去,我以为身体疼了,至少这里会感到好一些,可是为什么我这里还是这么疼?她用手捶着胸口吼叫着,眼泪四溅开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真的断了,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爬起来趴在床边呕吐,然后又倒在床上嗷叫翻滚着。深夜一点多,她的手机再一回响起,又是那串号码。我忍不住说。既然那么痛苦,你就接电话吧,同他说清楚也好。她一直喃喃着说。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拆散你们的,我把他还给你,我把他还给你。她忽地站起来从身上掏出一把旅行刀向自己的手腕动脉划下去。我惊呆了,赶紧走过去抢她的刀,她也不反抗,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手腕上的血一点一点地往下滴。手机还一直在响个不停,我拿起手机,她迅速地向我扑过来,把手机打翻在地上,摔在地上的手机立刻四散开去,声音蓦然停止,房间里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血腥的味道让我感到异常恐惧。我说。同他说清楚他会做出选择的。我知道他的选择,但是不可以,我不想一错再错了。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就过世了,我姐就如同我母亲,如果,如果,我以后怎么再去面对她?可是我这里真的好疼,真的好疼。她用另一只手揪着领口,把衣服都揉皱了。我帮她包扎好伤口,从背后抱住她。哭吧,尽情哭吧,你这样做是对的,有时候爱就是放弃。她弯着身子呜呜地哭着,不知过了多久,我们都沉沉地睡去。我醒过来时,她已不知所踪,我用手捏了捏脸颊以为做了一场梦,正在疑惑时,看到地上已凝固的血迹和那只支离破碎的红色手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迄今已过了一个月了,在这中间我再也没见过她,我想她兴许已经离开,只留下这只手机在我这里祭奠着她曾经的苦痛,只是那只蓝色蝴蝶纹身已深深地刻入她的肌肤,是否她也能如这只红色手机般将它轻易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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