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自己人的，也不要欠别人的
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枕边还在熟睡的他。他睡得那么沉。我抚摸着他的脸，拇指划了划他那浓密的眉毛。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熟悉的气味。闭上双眼，鼻子一酸，眉睫挣扎间，流出了泪水。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怕被乍醒的他发现。
昨天，他兴冲冲地来见我了。
他背着书包，坐在小道旁的花坛石板边缘上，旁边靠着他那装得鼓鼓的行李箱。他在等我。
“干嘛带这么多的东西啊！重死了！”我嘟起嘴，笑着说：“猪猪猪——啊你！”“这是给同学的嘛。”他憨笑道。
今天，他要离开了。
真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不要往前走。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怎么也留不住。
隐约中，听到水的哗哗声，还有其他匆匆的声响。
“要走得那么急吗？”我痛苦地想着。“让他走吧，他的心不在这里，你留他也没用。要是死缠着他，你只会惹他讨厌。婷子，让他走好吗？让他走吧……”
“我一会儿去买早餐，你想吃什么？”他站在床边问道。我的嘴角习惯性上扬，眼睛习惯性地眨了眨，泛了泛光，说：“唔——河粉！”“又吃河粉啊。”他用食指轻敲我的鼻子说道。“我就喜欢嘛。”我噘嘴撒娇道。
他出去了。
我坐起来，纠结着。“让他走吧，他的心不在你身上，留他在这里有什么用？”打转的流珠拉扯成线。“赶紧收拾好东西！”我急急忙忙把东西收拾好，整理，检查，再整理，再检查。从书包里翻出了那条只穿过一次的裙子，那条第一次过七夕节穿的裙子，那条假装跟远方的他出去约会穿的裙子。
（那一夜，扬着嘴角，尽力舒展眉宇，咬着牙，停停顿顿，漂漂亮亮、潇潇洒洒地牵着他的手，走过这个城市的四周。飘起皑皑如白雪的裙，孤零零的拖着血淋淋的双脚，一拐一拐地走回那黑暗的一角。回来时，发现新鞋上多了两朵血色玫瑰。晚上，怕黑。把亮着的台灯，手机，水杯放在床上。关了灯，连滚带爬地跳上了床。夜里，好安静。安静得害怕，但是孤寂最终掩盖了恐惧。）
拿起裙子到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我，通红的鼻子，模糊的双眼。洗了洗脸，认真地化了化妆，生怕疏漏了某个地方。
“还在里面干什么啊，那么久。”
“哦，快了，很快就出来。”我加快了速度。
我走出去，羞答答地低着头，笑着看着他。真希望他看到之后会改变主意，会留下来多陪我一天。
“哇！不错哟！”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为我搬来桌子，夹了一点肠粉给我吃。
“你要不要河粉？”
“不要，我不大喜欢吃。”
我把夹起的河粉塞进嘴里，然后夹一点肉给他。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手机。
“在看什么呢？”我的心有点冷。“又在看球赛啊。”
“嗯。”
“哦。”我低下头，嚼着那无味的的长长的愁丝。
我看了看他，“他一点都不想来这里，他跟你在一起根本就不快乐！”
我夹起肉丝，递到他嘴边，“来，快吃。”他吃了之后，眼神转回那迷人的球赛中。
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手捧着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上面刻着“婷”字的粉红色的四叶草），无言的伤。抿起双唇，揪着裙子，恨不得把它撕破。可又怕它撕破，心疼地抚平那褶皱。
终于忍不住了，纸巾一张一张地抽去。但是，决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别这样，今天是我舍友生日，我得赶回去陪他。”
我低着头，不语。
“别哭了。快收拾东西，咱们走吧。”他试图帮我擦眼泪，我转过头去并推开他的手。
“婷子，别闹了，让他走吧，他根本就不想留在这里，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他的心在他的舍友身上！在他的心里，他的家人是位居第一的，然后是他的朋友同学！那我在哪里呢？……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哭得更厉害了。
他生气地说：“好了，我不走了。”他气冲冲地打开房门，门呼地掩上。他再也没有站在门前叮嘱我说要锁好门。
我抱着沉重的头，放声地哭起来，倒在刚才收拾得很整齐的的床铺上。“这么久才见一次面，你就不肯多陪我一天吗？你之前不是说30号才走的吗？为什么啊？不是说想我的吗？那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我坐了起来，有点开心，可是又有点害怕。“他留下来了。可是，他不想！让我自己留在这里吧，在这里更好，安静，可以练一下西语，又不会影响别人，该多好。幸好我还带了西语课本，手机上还有西语课文音频。让他走吧。婷子，我们留在这儿，自己留在这儿。”
他推开门，关上，倒在床上，盖上被子，蒙着脸。
我在床边坐着，低着头。
静静地……
“别哭了。”他摘下我的眼镜，拿纸巾擦了擦我悬挂着的泪珠，亲了亲我的嘴唇。“别哭啦，小傻瓜，我留下来啦，你看你，鼻子都红了，眼睛都肿了。”
我始终不语。
他躺下，盖上被子。
我坐在床上，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我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无力的双手摊在被子上，僵硬的双唇欲言又止，喉咙梗塞，“你……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泪水往肚子里流，苦水往心里灌。
“我说你这个人，一点都不会说话！真的不会说话。真的，真的不会。他不是普通的同学，这个舍友不一样，好吗！去年我生日，其他人都不记得我生日，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也只有他一个人跟我说生日快乐。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都不记得。”
“去年我没有跟他说生日快乐吗？10月4日，10月4……日，不记得了。国庆时我们有见面的……忘了，忘了，究竟有没有啊？！”我感到好惭愧。“是啊，我不如他的朋友，我没资格做他的女朋友。离开他吧，你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他跟你在一起是没有幸福的。你那么任性，那么蛮横，怎么会惹人喜欢……嗯，你说得也对。”
心已灰，意已冷。
他坐起来，把我拥入怀里。“有些事，你必须去面对。有聚，就会有散。这是不可避免的。我这个舍友，虽然他平时待人好像不怎么客气，可是他对我很好。欠自己人的，也不要欠别人的。那是必须要还的。我不想欠他的。知道么，小傻瓜。”他用他那手指敲了敲我的鼻子。
“我知道了。”我轻声应道，仍有不悦。
“明天早上我七八点就要走了，好不好？”
我抬起头看着他，低眉，不由得急速深吸了口气，再一点一点故作平缓地呼出来，点点头。脸上习惯性的动作此时此刻却不再习惯，热情的双手和温暖的怀抱取而代之。
“这些天真的很忙。明天要给14级新生搬东西。我有个老同学，他是同乡会会长，所以我要去帮一下忙。明天早上一大早就走，可以么？小傻瓜。”他习惯性地敲敲我的鼻子。
“嗯。”在心里默念道，“欠自己人的，也不要欠别人的……”
“自己人……”——天使
“欠……”——恶魔
“那结局是？”——迷茫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