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也很近

花开在花园里，树长在专门留出的坑里，草生在没有水泥彩砖的地方。

所以我应该在学校里，教室中，座位上。

书还在那里放着，习惯性地翻在一定的页数停下，后来的知识点和考点，一直在等下次再看。

笔袋里的笔换过了第二茬，从里到外都是崭新的感觉，终于没有“用腻了”的感觉困扰自己。

把每一本书和每一张卷子都打开过，粗略的看看后又收起来，胃里是突然翻腾起来的不适，动动笔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春天和秋天都过去了，只是一年还未完，冬天将临未临。期盼着的寒假看似更加遥遥无期。

早晨醒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了眼袋，睁大眼仔细看看才肯相信那是真的。但什么也不会说。牙刷过了，头梳过了，脸洗过了，吃饭的时候同母亲神侃了一会儿汉文帝、汉景帝、汉武帝的那些后妃夫人们，满足地八卦着已作古千年的男人女人们，才发现已经好久没看过电视了。然后喝下早早晾着的开水一两杯，以一口气喝下一杯浓浓的咖啡作为结束动作，权当为今日一天的学习做个心理安慰。在夜色还意犹未尽的看月亮和星星情意绵绵不舍告别的时候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向学校。没有唱歌的兴致，也没有说话的心思，只是浑浑噩噩胡思乱想地骑车。

在有灯和没有灯的地方，觉得这条路熟悉得叫人厌烦，这该是一个人的寂静美好好时光——但我觉得没人会认为这该是好的时光。

被子里或许还有一些温度，只是我早已弃他而去。这让人光是想想就觉得悲伤。

老师们孜孜不倦的教导着，只是那些言语被潮湿的拥挤的空气浸染得让人厌恶。各科知识都是一知半解，竟也能装模作样地串成一串笑话娱己娱众。

在吵闹后的安静里，伤感无缘无故袭来，其实也不是忧伤，只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而不是让自己显得如此无所事事。

在疯狂追捧电视剧上帅哥美女的许多年后，才知道电视上哪些事都是掺了假的遥远的故事。在整日整日的学习和做题里渐渐被淹没的我们，再提不起什么感情来满怀希望的热切的善待每一天了。

在某个天热无趣的午后，风从楼道里大开的窗外潜入，辗转来到我的身边。在寥寥几人寂静无声的教室里，昏昏欲睡是对自己此时唯一恰当的描述。半醒半梦间听到一阵令人恍惚的悠扬的口琴声，断断续续的调子在沉闷的日子里倏忽荡起涟漪，唇角或许不自觉的勾起了吧，因为能在心底哼出和上调子的曲，闭着的眼睛里是摆了一摞摞书的课桌，几个人围成一团坐着，阳光从斑驳的窗户外照进来，洒在各处都是暖暖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也就从这一刻开始，我才发现日子其实很美好，只是我们都被枯燥反复的日子遮蔽双眼，不愿记下点点滴滴的美妙。

放学后从远山头照下来的阳光穿过那校外的新鲜的空气打在身上，叶间有斑斑驳驳的阴影投在地上成了一幅幅小像，街道上的车永远都走不完，各种神色的脸庞交织在一起明明灭灭，商铺里的音响放着不同的歌，汇在一起或一段一首都是动听。路灯陆陆续续的亮起，于是看得到万事万物都拥有着专属的影子。

想起关于影子的传说，有时竟也会有兴致去揣测影子的思想心理。

偶尔碰到几对暧昧不明的小情侣，走在不长不短的路上缓缓行。这种时候就会与同行的伴“探讨”一下人生问题，说完连自己都鄙夷的长篇大论，咂咂嘴掩饰着自己心里的羡慕与向往。

记得有人说高三是黑暗又艰苦的。

其实高三也就那样，努力或不努力，在你；拼搏或不拼搏，也在你。然后，又得时刻谨记这是唯一的改变命运的机会——起码对我这种一无背景二无天赋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于是嗤笑着一对对所谓“情侣”其实是一无所有的贫穷着荒废唯一所拥有的时间的学生们。找着人生所生所亡的意义。又觉得是被困在了这小小四方天地里，眼睁睁的看着自由被一点点、一点点的剥夺吞噬。

曾看到一句话，从过去喜欢到现在，大概以后还是会喜欢：

我们感到拘束，是因为我们拥有着自由。

我说不出这句话给我的感受，我也没有被击中心脏或灵魂的感觉。只能说，我懂得了现在我所感受到的压抑的拘束——我将着不小的、有树有流水的校园比作牢笼，是因为我得到过、感受着、向往着自由，而这自由，是关于梦想与热爱，而这梦想与热爱却只是因为太过拘束而渴望的无拘无束。可在迷茫的、冲动的年纪里，这份没有意义的、微小的梦想与热爱又足以撑起整个青春。

我感到拘束，我拥有自由。

这认知让我在一定程度上，有一些成长，或是成熟。这让我感受到欢悦与充满动力。

然而我也有热爱，只是太浅薄。

而从这浅薄的热爱中衍生出的又是足以我对自己说“即使生活给我一恶意，我也回以微笑。”的支持。这就是青春，年轻的、善意的、无关功利名誉的年纪。

我这样认为。

跑道被蒸腾的空气映得歪歪扭扭，看久了竟也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眼前渐渐模糊，又觉得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清醒过。在这一种状态下，我对这些日子的厌烦不见了，也没有很讨厌哪位老师的念头了，仿佛时光一直都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平平淡淡的。也就是在这一种状态下，我想到了我的过去与我的现在。我想到了我的亲人与我的朋友。我想到了我的梦想与我的实际。我还想到了我想爱一个人的想法。而在这一刻，我也想到了我的未来。

夜晚是最善于寂静无声的陪伴的。我得到了一罐“露露”，这是在我很久很久以前说过再也不会喝的饮料，因为苦。

但那晚，我独自坐在桌前。歌似乎在唱，又似乎已停。我没说话，也没再做其他事，只是静静的，静静地喝下它。

曾觉得苦得难以下咽的“露露”现在喝出了令人心酸的甜味。

那个让我不自觉脸红心跳的少年渐行渐远渐没。

在躁动不安的青春里的绮思都慢慢沉淀在时光里。

我坐在无人来临的操场里，为我那些真的假的白日梦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葬礼。

起来拍拍不知有没有土的身后，就像是把过去当尘掸掉。

走在学校还有林荫的路上，终于明白我是什么，要做什么。

而从现在起，我同我的未来之间，很远也很近——

在此之前，请允许我放开吃一茬，放肆睡一觉，放纵看本书，就当作这是对过往所有不甘与彷徨的祭奠。在若即若离的时光里，我离我，离未来，离未来的我很远也很近。

（原创作者：马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