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诗人

在2014年的诗歌阅读榜单中，冠军是现代诗《我想和你虚度时光》的作者、获得鲁迅文学奖的诗人李元胜，第二名却是在年底突然冒出来的一位脑瘫农妇。没错，她就是我们这篇文章的核心人物——诗人余秀华。

生于湖北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的余秀华，因出生时倒产缺氧而导致脑瘫，不过或许是上帝觉得这样对她已经太残忍，抑或是讶异于她的文学天赋不舍丢弃，脑瘫并没有使余秀华变得像《怦然心动》中朱丽的叔叔那样失去自理能力，变得像孩子一样。但对她来说行动还是变得异常艰难，四岁之前只能爬行，很晚才学会走路。

家里人为了让她学会走路，用车轮子辅助她。六岁以后，她才能够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路。在学校里，余秀华很努力地想融入集体，成绩优异。但是脑瘫导致她身体平衡力不好，而且略有些口齿不清，永远只能在一旁远观其他同学的游戏。右手也根本不受大脑控制，写字时必须要用左手按住才能够勉强缓慢地写出来。多重现实的压迫下，余秀华最终无奈地在高二选择了辍学。并在十九岁那年被家人安排嫁给了一个大他十多岁的丈夫。

婚后的余秀华，并没有选择像其他农妇那样整天打麻将，到处拉家长。她很少出门，生活被吃饭、睡觉、上网、看书占去了绝大部分，但就是在这样简单的环境下，凭着对生活的细心观察与精心感悟，16年来她笔耕不缀，写出了两千多首美丽的诗歌。

网络的力量是巨大的，凭借着纯粹质朴的笔调和浓郁深刻的感情，余秀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红遍各大网络媒体。从2014年9月《诗刊》推出余秀华的9首诗歌开始，余秀华这个普通的名字就得到了众多文友的关注。年底余秀华在母亲的陪伴下去北京参加了由《诗刊》杂志社和中国人民大学共同主办的“最底层的人”诗歌朗诵会。2015年1月，由两家出版社整理出版的余秀华两本单行本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和《摇摇晃晃的人间》也已经在网上预售，并且迅速跻身畅销书的行列。

同时，她还当选为湖北钟祥市作协副主席。学者和诗人沈睿称她为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诗刊》编辑刘年评价：“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

在《诗刊》配发的自述中，余秀华这样写道：一直深信，一个人在天地间，与一些事情产生密切的联系，再产生深沉的爱，以致到无法割舍，这就是一种宿命。比如我，在诗歌里爱着，痛着，追逐着，喜悦着，也有许许多多失落——诗歌把我生命所有的情绪都联系起来了，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让我如此付出，坚持，感恩，期待，所以我感谢诗歌能来到我的生命，呈现我，也隐匿我。

而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时，它充当了一根拐杖。正是这根私人订制的拐杖，让她能够独立地走在通向诗歌梦想的天堂。她其实是生活中的勇士，而从来不是需要同情的弱者。虽然她的步伐很慢很轻，虽然她的身姿摇摇晃晃，但无论如何，她知道，她走在正确的路上，幸福的路上。

余秀华说：这世上有抵达得了的远方和抵达不了的远方。如今，她仍然在那个叫横店的村庄，割草、喂兔子、下象棋、读书、写作。也许某一天人们会将目光聚焦在另一

位文学新星身上，但我们知道，一位真正的诗人向来无惧喧嚣或沉默，现实在他们面前，永远屈膝于诗与远方。

作者：不语亦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