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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米箩兜的人

推荐人:深溪老人 来源: 阅读: 1.69W 次

他嘴里常溜一语:“糠箩兜儿跳米箩兜儿。”加上名字里有个“康”字,人们也便叫他“糠箩兜儿”。

跳米箩兜的人

第一次受此口头语,约摸只十四五岁。放学回家路上,见得一面带三分猪相的男子手挽面若桃花的女子亲昵私语,无意间听得女子冒出一句:“就喜欢你糠箩兜儿跳米萝兜儿。”当时的糠箩兜儿不一定解得此话之意,但跳了米箩兜儿就能找个漂亮女人做老婆这一意思,像带刺藤条碰着了衣服一样挂上心幕。

此后,一回到家里,看到四壁破旧天雨屋漏的房子,心就跟着发凉:不漂亮的女人一看这屋子都会转身就走,那还留得着乖女人呢?于是隐隐约约知道好房子就是米箩兜儿。自然接下来就是怂恿父母修葺老旧的房子。为换旧墙,大冬天带着两个妹妹背泥砖,免不了拿这口头语训诫妹妹们:“多背点,跑快点,不要偷懒,争取我们家早点跳进米箩兜儿嘛。”

初中毕业,到了一家街道小食品厂当工人。人情快,嘴还会说,不到一年,做了推销员,很快又被提为供销科长,心里有了跳进米箩兜儿的滋味,而且也很快就找了个漂亮女子做老婆。推销的事做活套了,手里的钱也活套起来,但是心里仍然踏实不起来,总想的是怎么才会让箩兜里的米厚实起来。所以谁要想从他的箩兜里掏一把米出来是决然不可的。有一天,妈妈问他要两元钱去看病,他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我没钱。”头都没有回一下,甚至也没有注意到,妈妈一转身就两眼泪流。

跳米箩兜儿的理念在心中慢慢发酵。厂子垮了,就和三个妹妹合伙在家开了个做糕点的手工作坊。他给妹妹说:“买货卖货直接关系利润,整的不好就亏本,而且很辛苦。”于是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出货进货的担子。一年下来做了个结算:亏!谁亏了谁赚了,妹妹们心头也有些数,因为他们大致晓得出货进货里大有文章,无奈是亲哥,各自散伙了事。糠箩兜儿心里倒是有一种箩兜里的米涨了一截的甜蜜感。

“米箩兜儿”的理论在他的实践中逐步发展:为什么不跳进米坛子呢?坛子总比箩兜好。孩子小学升初中的头一天,拒绝孩子陪护应试的要求,赶了车子去成都做家具生意。天生财运当头,得益于先在成都有了发展的一个妹妹的帮助,生意不断有进展,渐渐心里得了一种领悟:米坛子就是成都的房子!只是娃娃两年多的初中里,老师几次要求到校细谈孩子的引导问题,说如果继续放任交往损友下去,后果会很严重,糠箩兜儿都只一句“忙不过来”婉拒了。或许那时心里有个坚定的信念:米坛子装满了,书读多少关系不是好大。眼看孩子考不上高中了,索性送去当兵了事。

说来也怪,老房子碰上旧城改造的机会,一分钟也没有耽搁回了家。当父亲动议要将临街铺面要分一半给无房无工作的一个妹妹时,糠箩兜儿和父亲大吵一架,和妹妹们翻了脸,以致后来十年间互不往来。在他心中,什么都可以,就是坛子里的米不能少一把。

和至亲们闹僵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他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寻求解脱:进一步发展“米萝兜儿”理论,由米坛子跳米仓库,因为虽买了房子,却还没有铺面。尽管没有了妹妹的帮助,但是生意的路子熟了,而且就算栉风沐雨、披星戴月,他也能安之若素。十年间,老婆一直在距离自己一百公里的小城里坚守讲台,从未去陪过他完整的一天;孩子还未服完兵役就转业,在县城一所小学看大门,也从未去陪过他完整的一天。然而他天生能耐得着这寂寞,半夜醒来枕边清寒,最多哼两句川剧唱词,心也就平和下来了。

十多年过去了,买铺面的心愿也变现了。岁月已爬上眉梢,先前国字脸上的拖头黑发只能抹上染发素才敢出门和顾客谈生意。想想米仓库虽未满,但似乎又永远都装不满。加上时间会冲淡人间的恩怨,在姊妹间心结解开的那一天,大家都劝他该放手了,儿子都三十二三了,还是个光棍儿,再不管不问,就可能七八十岁还抱不到孙子,背负“无后为大”的不孝重负。算来也是,米箩兜儿和后代相比,米箩兜儿再满,没有后代去守,大半辈子的苦心等于甩小石子打了水漂。心里有了轻重,主意自然清楚,收拾停当回了家。

他晓得家里的事头疼,但从没想到有如此头疼。娃娃混迹于一帮歪瓜裂枣的人中,酒吧常来往,还惹了个“毒”字上身。好不容易和孩子有了个沟通,成家之事达成共识。娃娃倒是守信,不久带了叫“小倩”的女子回家,身材高挑,眉眼清秀,倒也看不出来是个离过婚的。可至半年,小倩便说要分手,理由是小子没钱,老子又不给钱。小倩母亲骂她说:“你是憨子么,他家光是县城头就有三套房子,还不说成都的房子铺面了。”看来还是母亲慧眼,识得米箩兜里是充实的。

小倩回敬了一句:“房子怎么了,我又不能装在挎包里背着逛商场!”

此后当然少不了有这些事:小倩母亲动员里外朋友劝说,糠箩兜儿的姊妹们调节,两亲家好说好商量。一系列周折后,最终有个可执行的协议:糠箩兜儿每月给准儿媳一千元零用,两月内两个孩子办好结婚证,有了孙子后每月给小两口三千元补贴。

河中的浪子算是平静了下来,但是糠箩兜儿的心里总不是滋味,仓里的米可能就这样每天少一把了!

不过,添把米的机会总在无意间留给青睐发财的人。先前重修的老房子又进入了政府规划拆迁的范围,勤快的天质催促他迅速进入办理拆迁手续的过程,同时亲热地告诉居住这里的另外两个姊妹:“一则你们事多忙不过来,二则手续办理过程你们搞不懂,稍不注意就会吃亏,你们就别为这事情操心了,我一个人给你们办好。”事完了,糠箩兜儿按政府的最初作价将钱分给了姊妹们。当然他的米仓也如愿地涨了一截:给姊妹们明说的,手续办理中来来往往花了好几万,要先提出来,至于有没有这笔钱,只有他才明白;没有明说的,和政府协商中,实际丈量的平方有所增加,临街铺面的作价有些增长,至于这些多了多少,也只有他才明白。而姊妹们看在亲哥哥的份儿上,也难得去计较这些了。

仓里米涨的甜意难以长久,总会让一些防不胜防的烦恼代替。儿媳要求公公出钱支持自己去考个驾照,然后买辆车,以方便出行。糠箩兜儿的回答很简洁:“考驾照自己出钱,车买二手,最多补助两万。”听口气不会有一点商量余地,儿媳只得作罢。

日子不会因为杯杯碰碗碗而停止不过。不到两年,孙子出世了。“总算盼到这天了!”糠箩兜儿心里似久行沙漠遇到了凉水。可惜任何甜意在他心中总停不了好久,很快给孙子办满月喜酒,酒席的开支自己全出,糠箩兜儿认了!让他不高兴的是,给自己扯上关系的亲戚朋友把礼钱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但是给孩子关联的人竟然把礼赶到了娃娃的手上,而且没有交给自己的意思,自以为该到手的钱跑到了别人手里,他哪里能承受这种痛苦,尽管孩子将钱交给母亲让其代管,糠箩兜儿也是无法接受的。于是果断地做出一个决定:先前承诺每月三千的补贴,每月只给一千五,从本月开始执行!

施落实之日,就是家庭内乱发生之时。在与全体家庭成员的斗争中,康箩兜意志坚定,绝不退让,因为他心中有个永远不变的感觉:像耗子居于米箩兜里,见米上涨而乐,见米有耗损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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