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提纲

即使被当成一个命如草芥的奴隶，仍然要挣扎着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楚乔传》

爸爸在火车站附近经营着一家小店，卖各种面食，已有十年时光。我中学时候，爸爸妈妈下了岗，在学校门口摆地摊卖烧饼，虚荣心作祟，我很少光顾自家烧饼摊。几年后，爸爸租下来火车站附近的这家小店。30平左右，操作间在最里面，没有空调，夏天燥热难忍，我嫌脏，很少去店里帮忙。

爸爸说，学业为重，在家好好学习，没事就不要来店里了。所以，很多年来，我并不清楚店面经营的情况。

大学毕业后，开始工作，频繁换了几家单位，不是工资低，就是人际关系复杂，要么就是离家太远，最后一次离职是因为同办公室的领导喜欢打嗝。我开始厌倦职场生活，在家里闲着。

年龄渐大，知道心疼父母，于是，就抽空去了店里帮忙。爸爸看见我来，兴奋的不行，但是忙前忙后，也顾不上和我说上几句话。

食客来自天南海北，操各地口音。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负责端饭。一个年轻人，吃完饭摸摸索索地要走。我上前拉住他。

“还没给钱呢?”我气冲冲地说。

“我……我没钱!”男孩低着头说。

我一听，火冒三丈：“没钱还吃饭，霸王餐啊!不行，今天必须得给钱，不给钱不能走。”

男孩低着头，不知所措。

食客一边吃，一边像看到电视剧一样看着我们。

爸爸匆匆跑过来，把我紧紧拽着男孩衣袖的手拉下来。对男孩说：“走吧。没事。走吧!”

男孩说了声谢谢，冲出来小店。

“干什么啊爸爸，挣钱多不容易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我被爸爸的行为气的一塌糊涂。转身看了一眼满屋的食客，尽量压低声音，附在爸爸耳朵上说：“万一都不付钱怎么办?”

爸爸笑着说：“一顿饭而已，不值啥”。他笑的很爽朗，声音很大。

我气的不行，脱掉工作服，摔在爸爸面前，气冲冲地说：“不干了，辛辛苦苦忙半天，有什么好忙的。”转身，我就走出了店门。

刚出店门，看见一个老年乞丐跪在店门的侧面，面前放了一个碗，手边放着一根棍，双腿埋在一个由四个轮子制作的平台上。我曾接触过这种骗子，如果被识破，他们会恬不知耻地笑着说，混口饭吃。正在火头之上，又遇见骗子明目张胆地跪在我家店面门口乞讨。一怒之下，对乞丐说：“滚。”

乞丐显然是被我的神经质搞的莫名其妙，偷偷地抬起了头，在蓬乱的头发下面，我看到了一双苍凉的眼睛。心里略微有什么掠过，只是一惊，而后又补了一句：“滚，不准在我家门前乞讨，晦气”。这一次，我的声音显然弱了一些。

乞丐什么都没说，低下了头，静静地低着。

爸爸冲了出来，对我吼道：“你干什么?赶紧回家去，丢不丢人!”

我想爸爸一定是疯了，善心大发，还以为自己是观音菩萨。

我哼了一声就走了，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爸爸低着头对乞丐说：“对不住了老哥，我女儿，让你见笑了。”

乞丐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我并不是一个无礼又没有素质的人，只是那段时间的生活不顺，让我焦躁的内心变得凌乱不堪。回家后，我气呼呼地看了半天电视，消气后，又觉得自己真的不对。夜里十点左右，店里应该不忙了，我去给父母打下手收拾收拾碗筷。刚一进门，就看见白天见的乞丐坐在我家店里，乞讨的道具还在，四轮平台稳稳当当地放在桌子下面。爸爸坐在对面，妈妈在厨房里洗刷。很显然，爸爸妈妈都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乞丐是个骗子了。我也没再说什么，给爸爸打了招呼，径直去了厨房，稀里哗啦的流水声，加上乒乒乓乓碗筷的撞击声，乞丐和爸爸在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楚。乞丐满面忧伤的脸上突然挂上了如释重负般的笑容，这笑容意味深长，不是冷笑，不是高兴，也不是哀伤。只是那么一瞬，我竟然就接收到了这么深奥的一层信息，这个信息像团迷雾一般笼罩在我的心里。乞丐把包举过桌面，翻过来，呼啦啦地倒出来了很多零钱，用手臂往中间拢了拢，而后推给了爸爸。

我当时震惊了。欲要冲出去，妈妈拉住了我。笑着说：“别去打扰他们。”

乞丐对着爸爸鞠了一躬，而后走了。

我立即冲出去，对爸爸说：“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爸爸说：“婷儿，你坐下来，爸爸给你讲个故事。”

“爸爸在一岁多的时候，你爷爷去世了，那个时候，你奶奶刚刚30岁，你大伯不到五岁，你姑姑还在你奶奶的肚子里。家里穷的叮当响，全靠村里人接济。你姑姑出生后不久，你奶奶就开始了草帽换粮食的生涯。说是拿草帽换粮食，其实就是讨饭。最南去过武汉、东边一直到安徽、北边到石家庄，西边到西安。所讨来的粮食千里迢迢带回家，才养活了你大伯、姑姑我们兄妹三人。人都有尊严，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会走讨饭这一步。你肯定对刚才那个乞丐充满了疑惑，对，我们认识很久了，也是我默认他在这里讨要的，这些钱是他最近讨来的，他再也不会来了，因为，他的孙女，就在今天白血病死了，他不需要用讨来的这些钱给孙女治病了。他说今天你骂他骂的好，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羞耻，他让我把这些钱捐了，捐给更加需要用钱的人。”

爸爸哭了。

我也哭了。

我站起来，抱着爸爸。

“谢谢你爸爸，你又给我上了一课”我说。

爸爸擦了擦泪说：“这么多年，爸爸妈妈也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了，谁容易?人来到这个世上肯定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如果一点困难就退缩，配不上一个人字。你讨饭伯伯说的对，苦难不算啥，至少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日子就有盼头，穷能穷到哪去，穷能辈辈穷?只要有希望，就有未来。”

没多久，我又找了份工作。很普通，但我干的很开心。心态变了，一切也都变得美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