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致我永不能忘记的刘

一.

又一次。

我坐在红得发紫的天空下，扬起头，长及肩的黑色柔软发丝在黄昏中变成了淡棕色，发丝随冰凉荒芜的秋风飘动着。

触及。到脸颊。

是第几次了呢。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散步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经常坐在这里看着太阳渐渐化为暗蓝色的乌有。

这样的日子，诡异的平静，而又不可思议的清醒。经常能够感知到心里的某处角落在小心翼翼地开放花朵。不让别人看见。也不能让别人看见。

一点一点地，慢慢成长，如一个幼小孩童。

我叫。月满则缺的意思。我不明白姑姑为什么给我起这样偏僻的字作为名字。

可能因为她是这个城市里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

但这不重要。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我都不嫌它像女生一样呢。

尽管有的孩子经常嘲笑我为林黛玉。

但这也没关系……

因为她很漂亮。

因为我就是想变成女生。

他们之所以那样称呼我，是因为我留着长发吗。不仅仅如此。

那是因为我在一个人的时候会偷偷穿连衣裙吗。好像也不是。

“是因为我给班里的男生写过匿名情书。”

这是一种羞耻。

但是对着这美丽且鲜艳的天空，我说出了压抑很久的话语。

我是同性恋。

其实一开始，一开始，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不，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他很美。

他有坚硬的刺一般的黑色短发，明亮有神的双眸，薄细的鲜红嘴唇，像无花果一样的动人。很瘦，手指纤长，皮肤白得不可思议(很少有男生像他这么白)，个子也很高，声线浑厚低沉，与外表不太符合。跑起步来，像一只欢快且行动速疾的野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我第一次跟他搭话时，是想要借他抄笔记，(其实这只是一个小聪明的借口，目的是和他说上话)他的笔迹像极了瘦金体，纤瘦，又有惊鸿一瞥的美丽。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深深沦陷在里面了。再看内容，一条一条地分好类，字很飘逸。老师总是说他的字并不好看。可我却像中了某种绝美剧毒一样，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字似乎应是一个浪漫而理性的哲学家写出来的。

那样一个不合理完美的人。

那样让人迫切地想要看见的啊。

二.

在一次的美术课上，他用铅笔画出西方的哥特式建筑。啊，他简直是一个艺术家，他画得多么形象啊。那幅画后来被光荣地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里。从此以后，我便经常找借口从公告栏面前走过，这样就有理由仔细看他的画了。

我这个人，是没有丝毫艺术细胞的。

无论在美术课上怎样听讲，实际画出来的东西却惨不忍睹。

还记得有一次，美术课结束，大家都把作品交给老师。

他坐在我前两个位置。我的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他。可我好像做梦了吧：下课铃声响起，他没有交上他的作品，而是逆着人群走向我。那个情景。是我在梦里梦见千百次的。

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但我竟然像偶像剧的女生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我在心里一边失落地想，他应该不是来找我，一边在心里跳跃着说，快过来呀 ，刘。

我的话似乎产生了魔力，他真的就停在我面前。好近好近。

他弯下腰，薄薄的鲜红嘴唇，动了几下。

但我还没反应过来，所以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等我晃过神，看见他拿起我的作品……

我却像疯了一样，在他没有看到我的画之前，使劲抢过来，撕个粉碎。

他惊住了。

我大口呼吸着，感觉心脏跳得厉害。像要跳出来，给刘看一样。

“，不好意思啊。”

他有些抱歉地走开了。

那时我完全不知道其他同学是怎样的眼神。因为我眼里只装得下他为我逆行，又被我奇怪而疯狂的举止弄得不好意思而离开了。

后来同学们几乎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刘。就算提到了，也会像犯了多么大的错误而闭上嘴巴。

三.

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刘都没有说过话。

但我对他的关注却越来越强烈。

时间就是在看他和想他度过的。

总觉得自己像是大醉一场。

或者做了一场梦。

什么时候醒来。但我不想醒来。

到了高二，理科很薄弱的我选择了不怎么样的文科。刘选了理科。

其实我是想选理科的，即使我不擅长。

但是姑姑早已语气强硬地对我说，必须选文科，因为我的理科就没及格过。

那时我抱着强烈的侥幸心理，在心里默念无数遍，刘选文科，刘选文科，拜托了，拜托了。

但是老天爷不听我的小儿言。

后来，我便很焦虑。经常在想。

难道我和刘是没有缘分的吗?

难道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我是一个内心活动太多戏的人。

我在想这些之前，我与刘只说了大概不到十句话而已。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这种心情。

你会每天都觉得，那个人就是属于你的，不可能属于别人。你们是天生一对，世界不会拆散你俩。

可当你回到现实，却无法测量你与他的遥远距离。

于是我决定写情书。

但我又太弱小，连名字都不敢大方地写出来。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他是活在明亮的阳光下的，那样的坦然大方。而我却迷恋夕阳落下的伤感。

至于情书里的内容，我就不写出来了。虽然它现在还保存在我的手机里。

第二天。

有人识别出这是我的字体。

这件事惊动了两方家长和全校的人。

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刘的妈妈是个很粗鲁的人，而刘却对谁都那么地彬彬有礼。

但现在已经没时间想这些了。

这件事后来越闹越大

校方最后作出决定，我和刘要公开道歉，(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无辜的刘也跟我一起道歉)并且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转校。

我彻底绝望，恨透了自己缺乏道德的行为，因为这样竟然连累到了刘。这是我一直想都不敢想的事。我觉得自己犯了死罪。更加不敢和刘搭话。

刘对我尽管不冷漠，没有敌意，但也没有和我说过话。

直到五月三号那天。

刘和刘的家长以及我和姑姑最终决定由刘转学。

我知道为什么不是我。

如果我没有一个姑姑当老师的话。

第二天，也就是四号。

刘走了。去了我不知道的高中。

我的故事讲完了。

下面我要说一些想对刘说的话：

刘。

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如果有的话，祝福你们。

你在我心中还是最重要。我永远都会想念着你。再见。希望你以后一切安好。

2018.12.23

全文完

作者的话：本故事是由一位朋友的形象改编而来，谨以此，致我曾与他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