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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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就是奶奶周年忌日，于是提早在梦里便相见了，我搀扶着她从一排排窑洞似的门店里购物，她看着我时的慈祥笑容便定格在了心底。

家里的墙上挂着一幅奶奶的像，端端正正，是一张多皱的脸，安祥、仁和，身上穿着件大红唐装，是八十寿辰时母亲特意订制的，是为了给那个隆重的日子加上红红的吉祥。

奶奶独居，她说人老了会有许多麻烦，不愿给后辈们增添过多的负担。奶奶最疼我，每当我出现在她面前时，看得见的喜悦便开始洋溢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有时当我带了她最爱吃的甑糕、炸小黄鱼儿，她就会用尚存的几颗牙齿，细细咀嚼我的一点点心意，让我开心。她也会把用手绢包了又包，不知谁送来的、更不知放了多少时日的几颗板栗，有时是花生，塞给我吃，当我“咬牙切齿”地咬开一颗放在嘴里“咕哝”时，她就显出了孩子般纯朴的笑容而开心着了。

从我有记忆的那天起就和奶奶一起生活了。对爷爷的印象仅仅是墙上悬挂着的一幅镶了边框、黑白泛黄、面容冷峻的照片。那时候因为父母都要工作，所以我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依稀记得奶奶当时也是在一家工厂上班，每天都要极早起床。有时我从梦中醒来，四周黑漆漆的，伸手探去，身旁的奶奶不知何时已出去做活了，我的心便沉浸在了这沉沉的失落和无法抗拒的恐惧中，开始大声喊叫“奶奶”，开始“哇哇”大哭，直到奶奶下班回来透过门缝喊我的乳名。

夏日里时不时就有震耳欲聋的雷电交加，大雨滂沱，我会惊悚万分，依旧会“哇哇”大哭，以致于到现在我依然怕黑，雷电轰鸣时仍会惊恐无助，甚至由于心悸而冷汗直流。尽管奶奶是那样不忍心独舍我在家中，但又不能带了我同去(那时的工厂纪律很严，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煎熬后，奶奶最终舍弃了那份工作，选择了留下来陪我，在家门口做了点小生意，以便给我的心中筑起一个安稳的家。

有了更多的闲暇。奶奶会把我搁在腿上，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奶奶没什么文化，她讲的故事都是些神神怪怪。什么狐狸精呀!树怪呀!那时候我还太小，听不懂故事里的事，只是觉得很好听，偶尔也会害怕。夏日的夜晚，躺在院子里的凉席上看星星，奶奶就会给我讲星星的故事，牵牛星、织女星......如果有流星划过夜空，以迷信的说法就是哪里死了人了，但奶奶不会这样说，而是让我把一根细绳挽个活扣放在眼睛上,然后使劲拉，说只要把流星拴在了扣里，就会有终身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可我从来都没有把那个扣拉紧过，不管怎样用力。也许离开了奶奶以后，今生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憧憬的幸福了吧!

冬雪飘落的时候，奶奶会为我戴好暖帽、暖袖，带着我到雪地里铺上一块油布，上面撒些粮食粒，然后在上面扣一个用绑了绳子的小棍儿支起来的大箩筐，等觅食的麻雀钻进去时再轻轻一拉，便会有多只鸟儿入了笼，然后用手抓出来，再用加了调味料的泥巴糊住，放到火堆里烤熟了给我解馋(那时候还没有提倡保护野生动物，但各种飞鸟很多).

记得有一次我被自行车压伤了脚，肿得象现在的面包，无法活动。奶奶怕我在家里闷得慌，就让我趿着她的鞋，背了我到处找小朋友玩，我快乐地忘记了痛。等尽兴后奶奶又背我回了家，然后就用点燃了的酒为我揉搓肿痛的地方。看着燃起的蓝色火苗，心里洋溢着被疼爱的暖。还有一次玩耍时不小心左胳膊脱了臼，奶奶急切地抱着我四处求医，我能体会到她那种“疼在我身上，痛在她心上”的感受。直到最终我用左手拿起一块饼干塞到嘴里时，她高兴得脸上笑开了花。

就这样在奶奶身边痛并快乐地长大着。直到我上小学二年级暑假时的一个晚上，奶奶正在屋里给我切西瓜，就看见吊着的灯泡来回晃动，门环“咣啷咣啷”地做响，很快感到天地旋动，奶奶急喊一声“地震了!”挟了我就往外奔。从来没见过有一双解放脚(裹了以后又放开)的奶奶也会健步如飞。那天晚上直至后来的许多天晚上，奶奶就搂着我，和避难的人一起睡在公路边，直到在某学校里搭起了防震棚。在那样的日子里，奶奶始终都和我在一起。即使现在家乡来了人，我满口正宗的家乡话会令四座惊讶，这都得益于奶奶终日的耳濡目染。

以后由于上学、工作的原因，和奶奶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但每逢学校寒暑假、单位的节假日，我都会回到奶奶的身边。再到后来奶奶被病魔缠身，看着她强忍着常人不能承受之痛，恨不能替了她去，只能静默着，无语成噎，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损，一点点枯萎。遗憾的是临终时我未曾牵牵她的手，就这样阴阳两隔了。送殡那天我肝肠寸断，恸哭失声!呜呼哀哉!

又是以后的许多天，我独自沉浸在那种切肤之痛中竟不能自拔!

捱过了这两年的时间，积聚的思念都幻化在了梦中，让我与奶奶再度相逢，喜极而泣;觉醒时悲从心来，记下这点点思念，点点依恋，以慰我怀!

农历十月一时(俗称“鬼节”)和母亲去了寺庙里为奶奶祈福。奶奶一生孤孤单单，安度清贫，我便许了浓浓的愿，让奶奶在那边过上快快乐乐、热热闹闹的生活。

夜总是沉沉的

翻来复去

心中涌起太多的思虑

想忘却的

刻骨铭心

想记起的

不留痕迹

相聚的时候

在天上的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