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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缘去(下)

推荐人:随缘梦语 来源: 阅读: 1.8W 次

中专的学习生活是轻松的,却也是无聊的。离家千里之外的我像一个失去方向的航船,对前方的路充满了迷茫,在学习上毫无劲头。想家、想父母、想同学,想文,他们现在怎么样?都好吗?

缘来缘去(下)

那时写信成了我打发时间的唯一消遣,给家里、给亲戚、给文。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给文写一封,但从来没有寄出,文你到底在哪儿呢?我决定把写给文的信寄到我们镇中学,万一文能收到呢!

文的回信没有收到,我却意外地收到了林的来信。在信中林先把我骂了一顿:怪我没去合影,怪我不给他写信,怪我肚量太小,要不是在收发室看到我给文写的信,现在也不知道我在哪儿。我哭了,是委屈?是高兴?是惊喜?五味杂陈。

林告诉我,中考后他也没有见过文,文的分数应当可以上高中的,但她没有上。带子已经转交给文的奶奶了,文的父亲是镇里的领导,文和父母平时都住在镇里,村里只有爷爷奶奶。文,你怎能放弃了学业呢?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我的一时糊涂给两人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我想,也许文从此从我的生活中将永远地消失了。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分别一年后竟然在镇医院遇到了她。

文带我来到她们的休息室。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也有好多事想要问她,千言万语竟不知如何说起,相对无言。也许我们谁也不想再提起那些往事了,就让它如过往云烟般消失吧。文说,昨天偶然在值班记录上看到了我的名字,没想到还真的是我。

我说,你们这的护士太厉害了,每次打完针,我的一条腿就没有知觉了,真疼,不等上十分钟根本走不了路。文一下笑了:那是她们给我报仇呢,明天我亲自上阵。文告诉我,这种混入了药面的药水注射完了就是疼,特别是注射的快了更是疼,让我明天上午拿着药到休息室找她,她给我注射。我们约好了明天见。

那天晚上在姐姐家我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一年来对文的思念如潮水般阵阵涌来,夜真长啊。第二天吃完早饭来到休息室,文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她将混合完的药水吸入针管,示意我趴在床上,我突地感觉是那样的不自在,脸一下子红了,心跳的厉害。针扎进去了,文一边推药,一边用两个手指在针头旁边轻轻地按捏,说话的功夫已经注射完了,我起来在地上走走,竟然没事,不疼,回过头刚想说话,却见文亦是双颊微红。

她问我住哪呢?每天都回家吗?我告诉她这几天我住在姐家,等打完这几针就该回家了。我问她现在有时间吗?想出去走走,文点点头,说今天她正好休息。文带着我下楼来到了医院后院,这里有个小花园,种满了各色的花,走在砖砌的小路上,时而有蜜蜂和蝴蝶擦肩飞过,阳光已很有些热了,园的正中有一个长椅,长椅旁边茂密的葡萄架遮出了几片荫凉,串串浅绿色的葡萄在浓密的叶间若隐若现。

我和文坐在长椅的两头,看花丛中那些忙碌的蝶儿蜂儿上下飞舞。我给她讲我们学校的事、讲我们宿舍的事、讲我们去当地老乡地里偷玉米的事,却没有提起一年来对她的思念,没有告诉她一年来我给她写了足足有四十多封信。文也和我说着她在医院的趣事、说着和父亲作对非要住在医院宿舍的事,却唯独没有提起她为何放弃上高中,又如何来医院上班的事。和文在一起时间这家伙好像跑的比飞机还快,一眨眼就要到中午了。文让我和她在医院食堂吃,我告诉她姐还等着我呢。你下午还能来吗?文问我。一定,我点点头。三点还在这儿好吗?好的。

在姐家吃完午饭,我就朝医院走去。

午后阳光正烈,比阳光还要火热的是我那颗被幸福烫慰的心。文换了一身运动装,清新活泼,一头秀发瀑布似的垂在胸前,一把小花伞衬得她愈加灿烂。我们从医院后院小门出来,顺着那条贯穿镇中心的城中河的堤岸漫无目的的遛着,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银光,蝉儿在树上卖力地吹着哨子。一个小男孩拉着一只风筝从眼前跑过,心血来潮,我也买了一只,文笑我说这哪有风啊,傻子。

阳光依旧有些浓烈,我们寻一处树荫坐下,有风拂来,一股特有的馨香,那该是文身上散发出来的吧。一阵沉默,天空有白云悠然飘过,我不敢直视文的眼睛,也不敢靠她太近,生怕被文听到我胸中那颗被幸福浸润的心发出的通通跳动的声音。

没有风

没有蝉鸣

你数完了最后一根长发

我撕碎了手中的风筝

没有风

没有蝉鸣

我们都在倾听

彼此呼出的音符会不会谱成一曲动听的乐声

终于

风起

蝉鸣

下午五点多,我们竟然凑巧遛到了姐家楼下。我邀文到姐家玩会儿,文笑笑连连摆手。没事,家里就我姐和一个外甥女,待会吧!在我的央求下,文没再坚持。

对文的到来,姐有些意外,却更是充满了惊喜。又是洗水果又是拿糖,弄得文偷偷拿眼瞪我。已经上初中的外甥女跑了出来,拉着文进了她的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我告诉姐,文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现在在镇医院当护士,刚才在楼下正好碰到,就叫上来坐坐。姐一笑:好好,你去跟她说话去吧。

看来外甥女和文聊得挺投机,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正不知是否该进屋呢,就听外甥女喊:小老舅进来。我一推门:舅就是舅,还‘小老’舅。外甥女把头扭向文:姨,我就比他小三岁,他当然就是‘小老’舅吗!小老舅,你偏心,姨说了,你特别会讲课,比老师讲的还好,咋就没见你给我讲过呢?你也没找过我啊?我一脸无辜的样子。文在一旁笑出了声。

已经六点多了,文要回去了。姐已经做好了晚饭,非让文吃了再走,外甥女不顾文的推脱,拉着文就坐在了饭桌前:姨,我妈炖的鱼可好吃了,要不是你来,我们可没有这个口福。姐过来就给文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我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文。文留下了,姐和外甥女轮流夹菜,最后文真的是吃不下了,一个劲的给我使眼色。外甥女端起文的碗一下子把剩下的米饭和菜全都倒进了我的碗里:小老舅,你太瘦了,多吃点。文一下子脸红了,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丫头。

文真的该走了,我送她来到医院门口。文说带我走后院的小门,这离她的宿舍近。进了小门,就是白天来过的那个小花园,这里已没有了白天的闷热,显得凉爽了许多,微风过处,满是花的馨香。文说:代我谢谢你姐和外甥女,你姐家真的很温馨,而后叹了口气:我们家要是也这样就好了。来到宿舍楼下,我目送文上了楼。

回到姐家,外甥女一脸夸张的表情:行啊,老舅,够漂亮的,校花吧!同学,只是普通同学啊,别瞎说,我辩解。老舅,你那个同学家里挺富的吧!一身名牌,就连伞也是名牌啊!

外甥女一脸的羡慕。说实话,当时在我眼里文穿什么都好看,根本没在意她穿的啥,再说是否名牌我还真不懂,其实那时我就该明白我们之间特别是家庭之间有太大的差距。外甥女说:老舅那你就在我家多呆几天呗,别着急回去了。我说我倒想,可你姥爷还等着我回去干活呢。姥爷那有我呢,就说给我补课呢,不过老舅将来我是否能上重点就看你的了。我笑了:拉倒吧,我自己都没考上,你快把伞给我吧,我突然想起文把伞落在这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把伞放在了枕头旁边,总感觉伞上有一股淡淡的醉人的香,那该是文身上散发出来的吧!这般竟搂在胸前睡着了。

在姐家又呆了五天,有些不舍地离开了姐家,离开了文。

暑假太短,转眼又到了开学的日子。告别了文,踏上了离去的火车。

文的重现,给我暗淡的学习生活注入了灿烂的阳光,我重又变得自信、活泼、开朗,浑身充满了一股使不完的劲。我把对她的思念化作一封封书信,向千里之外的她传递着:告诉她我学会了摄影,能在暗室里自己冲洗照片;告诉她我参加了歌咏比赛,唱的就是那首张蔷的恼人的秋风;告诉她我获得了全班第一,加入了学生会;告诉她我的板书大有长进,办的黑板报连续第一;告诉她我获得了全校唯一一个市级优秀学生称号……,我把每次取得的成绩第一时间写信告诉她,想象着她看信时的欣喜。文给我寄来了她的照片,在家里的、在单位的、在小公园的;给我寄来了她的祝福,也寄来了我能感觉到的思念。我突然发现世界是那么的美好,我是如此的幸福。

就在被幸福紧紧包围的时候,我接到了林的来信。林在信中开门见山,告诉我别再给文写信了,因为我的缘故,文和她的父亲闹翻了。林说,前几天他在村里见到了文,文看上去非常憔悴,问过才知,文和父亲又吵架了,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去上班了,现在和奶奶住在村里。林说你知道吗,文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是文父亲同事的儿子,你和文的事文的对象和文的父亲都知道了,特别是你们现在经常互通书信的事,他们很生气,为此经常吵架。

林告诉我他见过文的对象,和文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个人条件也不错。林劝我:你和文真的不合适,家庭条件差距太大,又相距千里,以后你俩能在一起吗?听老同学一句,如果你真的为了文好,就别再给她写信了。林的信,犹如在我发热的头上浇了一盆冰水,让我猛地一激灵,我说这段时间文的来信好像没有那么及时了呢,总好像有些话要说,只是我没在意。我给林回信,说我和文就是同学关系,根本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在搞对象,你们想多了。

给林寄走信,我却再也无法平静了。那些天,我总是在睡梦中醒来,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了。我想了许多,我喜欢文,但我能给她什么呢?写了那么多的信,我只是把自己取得的成绩或者是自己认为高兴的事一股脑地告诉她,却从来没有问问她的感受。她过得如何?生活得怎么样?是否快乐?我想过吗?我呢,我将来去哪?能去哪?能回到她的身边吗?我现在真的是和文在搞对象吗?

这些事我根本没有想过啊!她有一个当镇长的父亲,我呢?在校期间,有时为了省点钱,甚至每天少吃一顿饭,差距是如此的大。就连我最好的朋友林,我都不敢告诉他我喜欢文,将来又怎么能给文幸福呢?那些天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马上又要到假期了,原本是那么盼望放假的我,现在却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假期感到了迷茫。

这个假期阳光依旧灿烂、这个假期蝉儿依旧高鸣、这个假期那条贯穿镇中心的城中河的河水依旧泛着银光。坐在那片曾经心醉的树荫下,望着不远处的镇医院,忍受着近在咫尺却天涯的折磨,原来相思是一种如此残酷的痛。

阳光由浓烈变得温柔,我却再也无法忍受思恋的苦,无法控制脚步的移动,还是去了,在那个阳光即将沉下去的傍晚。我只想再看看她,哪怕就一眼。

文瘦了,一种让我心碎的憔悴。我故意说着一些轻松的话语,心却痛的要命。文虽满脸微笑,却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忧愁。我在心里默默对文说:文,知道吗,今天也许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不敢在做过多的停留,因为我无法保证我能否忍住眼里即将流出的泪水。我笑着向文告别,文执意要送我。

在医院大门口,我笑着向文挥挥手:回去吧,我该走了。文紧紧咬住下嘴唇,点点头。我转过身,泪再也无法控制,就让它尽情地流吧!在不远处的一个拐弯处,我快速地让自己隐在树后,回过头,文依旧立在门口,微风乱了她的长发,在如血的夕阳中显得是那么的孤独。文向我这看了最后一眼,慢慢转过身。永别了!文!

望着你在暮色中隐去

心儿便舍弃了静矗的身体

双眼又再一次涨潮

在暮色中

追逐远去的航帆

不是我想轻易的放手

只是因为我无法再给你我的温柔

这一去是永别吧

我心中的恋人

我永生的朋友

让我送你

在无人的角落

向你的背影

拼命地挥手

回到学校,我给文写了最后一封信。我告诉她,我们现在学习任务很重,可能没有时间再给她写信了。我说:文,你比我大一岁,做我的姐姐吧!做我永远的最亲的丽姐吧!

文回信问我:你相信缘分吗?文说:我相信,这几年,也许我们心里真的都有对方,但我们却从来没有表达过,从来没有向对方说过一次‘我爱你’,哪怕是一句‘我喜欢你’。人生有太多的无奈,我们有缘无分。我不后悔,必定我们曾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我想我今生都不会忘记。我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弟弟,姐衷心祝愿你将来能遇到一个可心可爱之人相伴一生。

那是我们最后的书信,从此我们天各一方,二十多年了,再也没有联系过。但这许多年来我却一直没有停止过对她的牵挂……

缘梦的头像停止了闪动。一分钟、二分钟……

我摘下眼镜,用手拭去脸上不知何时挂满的泪水,在键盘上轻轻地敲着:“缘梦,我知道你还在,谢谢你告诉了我那么多,真的为你们感动。”

“谢谢。”缘梦的头像闪了一下。

“所以前段时间,你听说镇医院要拆迁了,就回去了,触景生情,想起了她,是吧?”

“是,也不全是。”缘梦的头像又闪了起来,而后屏幕上出现了一首小诗:

你从远方寄来一片花瓣

寄来你诗般的朦胧

月光下

我想把她读懂

那叶

哦好红

筋脉如蚯蚓般爬动

我想

寄来时

花瓣肯定洒过香水

要不

为何把我的脸熏得绯红

“你看到这首小诗了吗?”

“嗯。”

“这是我写给文的,只有我和她知道,而前几天,我却在一个网友的空间里看到了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怀疑这个网友就是文?”

“是的,但我不敢肯定,不过我相信这个网友肯定与文有关系!”

哦,我说最近从他的文章里总能让人读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呢,原来如此。

“有何打算?重温旧梦?”

“不不不,我只是又想起了她,总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快乐吗?幸福吗?身体好吗?”

“知道了呢?过得好如何,过得不好又如何,你能给她改变吗?你不是说过吗,也许这只是一个美丽的泡沫,一触就破,那为什么还想要去触碰它呢?”

“所以我很矛盾。”

“其实文说的对,人生有太多的无奈,你们确实有缘无分。既然选择了放手,就应当给自己一个彻底的解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不可替代,没有什么东西必须拥有。二十多年来,你对她的思念没有淡化,只能说明你过分地憧憬了爱的美,过分夸大了失恋的悲。如果爱她,就把她藏在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无法触碰到的内心深处,默默祝福吧!”

我没等缘梦的回话,直接拔掉了电源,颓然地靠在沙发上。

我累了,真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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