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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个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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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我出生的地方太贫困

我的第一个情人节

我的家乡在长白山脚下一个偏远小镇。上个世纪,这里交通不便,落后、贫穷是童年经久的记忆。当你还为生计发愁,物质生活匮乏,精神上的追求只能退而求其次。情人节这个舶来品随着改革开放脚步悄然走到我们这个小镇,固执的人们对她不屑一顾。像是在街上偶遇一个美丽的女人,对你妩媚一笑,当你还在回味,她却回身快步离去了。

2008年,我恰好迈入不惑之年。开年之初对我来说有些不同寻常,偶然一次意外,我受伤住院。人生轨迹偏离航向。

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也是老话说的灶王爷生日。民间有个习俗,传说这天灶王爷要上天汇报这一家人的善恶,玉皇要根据他的汇报,决定这一家人新的一年吉凶祸福。所以要好好送送他。这天起,年味儿渐浓,外出打工的、做买卖的、都急急忙忙往家赶,为的是全家给灶王爷庆生日。

天刚蒙蒙亮,我钻出被窝,飞快穿上衣服。房间热气早已消失,四周冰冷冷。风潜进门内,激灵灵打个冷颤。去院子里抱了劈柴。东院邻居煮肉的香味随风飘过。拿起松明子,把炉子引燃,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到在锅里,把昨晚的剩饭放锅中,等着吃饭。儿子今年高一,在市里上学。我和妻子省吃俭用在学校附近租了学区房,妻子边打工边陪读。市里离我们这五十多公里。我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北方冬季的天空灰暗,刺骨的寒风裹着雪花扑在脸上。一会儿,睫毛上和鬓角挂上一层白霜。我向厂区走去。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刺耳。不知谁家的狗汪汪叫了两声,很快就知趣的闭上嘴。电视上专家解读说:今年是小冰河时期,因此,特别冷。

工厂属于季节性生产,每年这个时节,厂里都要大量囤积生产密度板的原料——枝丫柴。为了补贴家用,我和同事几个人一组,每天卸枝丫柴,挣个三四十元。爬上了装满枝丫柴的汽车,开始从车上卸枝丫柴。高高的车上装满木材,木头上混杂着薄霜、积雪。突然,我感觉脚下一滑,心中闪出一个念头:坏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02我受伤住院,九死一生

当我清醒后睁开眼看到的是妻子心酸和疲惫的目光,“这是哪儿啊?”吃力说出几个字。头裂了,钻心的疼。

“这是医院,你出事了。”妻子在耳边小声说。

当时我从近四米的车上不慎摔下,头部颅骨骨折、眼眶裂了、泪腺断了,一直陷入昏迷中。单位紧急把我送到医院。由于我血型特殊——熊猫血(ABRH阴性)。找不到血液,又立刻把我送到长春。在重症监护室昏迷十几天了。很多患者家属都悄悄议论:这个人要不行了!看,流的血越来越淡,颜色变浅了。治疗的教授也对我的家人说:要是能活下来除非发生奇迹!因为一直找不到手术输血用的血液,我就在重症监护室熬着。患者家属给妻子出主意:给守望都市打电话,看看全市有没有和你丈夫相同的血型,或许有人来献血呢?新闻播出几天了,还是杳无音信。每天,妻子在监护室外听我的声音。由于大脑压迫神经,我不停的叫喊,在病床上翻滚。怕我碰到伤口,加重病情,没办法,护士用绷带捆住我的手脚。有时折腾累了,病房里安静了。妻子立刻趴到监护室门小窗口,实习护士连忙向她摆手:“没事……”

妻子长得娇小玲珑,一米六的身材,体重不到八十斤。我们俩从小是邻居,对她小的时候没什么印象,等我退伍回来,发现当初的豆芽菜儿出落成白天鹅。她主动先追的我。当我们两家知道我们的恋情后,没一个人同意。我家兄弟姐妹六个,条件特别不好,用妻子当时的话说——穷的叮当响!我母亲不满意原因是嫌她瘦小,怕她以后干不了活。我们俩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谁说什么都没用。结婚时,我家什么都没有给她买,连婚礼都没办。我俩坐火车去吉林说是旅行结婚,妻子为了省钱,到吉林后,我们在广场照了一张合影;在小吃部吃碗面条,晚上就回家了。邻居都说我有本事——捡个媳妇。妻子后来说,最喜欢的就是军人,我又长得人模狗样儿,当时还算帅,就嫁给我了。我身高将近一米八,瘦瘦的。在部队机关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白白净净,带着一股军人气质。想想还是年轻,不知生活艰辛,好看不能当饭吃。我工作分到离家几百里的偏远山村农场小学教书。两地分居,她一个人带孩子吃尽了苦。由于和我家关系紧张,我母亲不给她带孩子。别看她长得瘦小,脾气倔强。每天,把儿子背在背后,胸前挎着雪糕箱子沿街叫卖冰棍。最夸张的一次把孩子大头朝下背在身上,很长时间才发现。八年后,我历尽艰辛调回小镇。她的单位黄了,没人管了。这些年,我们一直磕磕碰碰走到现在。这次遭受突然变故,本就不富裕的家更加雪上加霜。单位每月只发给我两百多元工伤工资,吃饭都不够。为了节省花销,妻子有时一天只吃两顿饭,买一碗粥,一个包子,吃从家里带的咸菜。怕咸菜变质,就放在走廊窗户外。冬天气温低,咸菜结一层冰碴,炒菜从不敢买。住院时,主治医生跟妻子交代:头部受伤如果神经受损,会留下后遗症。三年内不复发还好,如果出现反复,就会神经病,变成疯子。妻子回答:如果我丈夫疯了,就用绳子把我俩拴在一起,免得我跑丢了。只要他能活着!妻子更显得弱不禁风。后来,病友告诉我:看到她经常偷偷流泪。这是我转到普通病房才知道的。

渐渐的我头部和眼眶出血微微顺着伤口渗出,教授会诊后惊讶的连连说:奇迹,真是奇迹!头部的血肿被吸收了,立刻手术……

03监护室里的情人节

从不生病的我,突遇改变了人生方向。网络穿越故事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还是清醒过来。但是,时间已是初五。春节在医院监护室过的。护士都是一对一的照顾患者。为了方便照顾病人,护士们在病床前加了小凳子,累了就在凳子上歇一歇。夜深了,监护室静悄悄的。折腾一天的伤患也进入梦乡。只有日光灯散发出煞白的光,因为右眼遮着纱布,我无神地用左眼盯着天花板,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小护士靠在床前,手支撑着下巴,前仰后合的打着盹儿,她身材瘦弱,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张不弃,看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她什么时候醒的?真厉害。

“灯光太亮,睡不着。”我小声解释。我有个缺点,晚上只要开灯,就会睡不着觉。当年探家坐了四天的火车,愣是一点瞌睡都没打过。

“洋洋,把你那边的灯关了,我们病人睡不着。”

“毛病不少。”一个声音回到,“啪”灯灭了。

清晨,病房内的嘈杂声使我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头部伤口阵阵剧痛,手紧紧抠住床栏杆,汗珠顺着脸滚下。我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小护士发现了异常,忙站起身“怎么了?”

“头痛得厉害。”我咧嘴回答。她拿起水杯,边倒水边说:“止痛药只能吃四分之一,多了对大脑不好。”

“……不吃,这算什么,挺挺就过去了。让你看看曾经的军人……意志力……”我断断续续对她说。“张不弃,你真坚强!”又比个V手势“张不弃,加油!”

病床靠近门,恰巧正对护理站。每天早上护士进行交接班。今天不知为什么,感觉洋洋特别与众不同——洋洋是护士中最漂亮的。圆脸、大眼睛泛着水光,亮晶晶。随意把头发扎成马尾辫,辫梢缠着一朵紫色小花。小护士注意到我的目光,问:“洋洋漂亮吗?”

“当然,像新娘子!”我由衷的称赞道。

“洋洋,我们床的说你像新媳妇。”她喊道。

洋洋得意的原地转了个圈,手掀裙摆,原地转个圈儿面带微笑:“谢谢,谢谢大家捧场!”看着洋洋背影,小护士露出羡慕的表情:“洋洋是市里的,家庭条件好,人又长得漂亮,男朋友经常送礼物。不像我!”

无聊的有些八卦:“那就说说你自己呗。”

也许是涉世不深,小护士对我毫无戒备:“……我家是农村的,有个弟弟在上中学。父母种地供我们俩上学,我上的是护理学校。人长得不漂亮。”接着有些羞涩的道:“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老天,不会吧?没有人喜欢过你?你的同学……?”话出口有些后悔:护士学校应该男生很少。赶忙解释:“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丑小鸭也会变成白天鹅。”

她双手叉腰,手一点我的胸口:“张不弃,我不是丑小鸭!”

“相处一个月了,你姓什么?”我问道。

“呶,自己看”她把身份牌举到我眼前。凉影——好怪的名字。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情人节。我也把你收拾的帅一点儿。”凉影用毛巾轻轻地擦着我的手,“看,手都裂口了,给你抹点化妆品。过几天嫂子从家里回来看你多精神。”

她又小声问。“你想知道现在什么样吗?

凉影用手机拍了照片。看屏幕里由于水肿,头上缠满绷带、比正常时大了一半,右眼也被纱布遮着。下巴上一块暗红色伤疤,“真丑。”

“你要坚强,张不弃,会好起来的,加油!”她攥紧小拳头,为我打气。

望着这个天真的小女生,我点点头。可能扯到了伤口,咝…。“张不弃,没人陪我过情人节,我们俩儿过好吗?”她眼里闪着祈求的目光。

我有些为难:“我动不了,没法买礼物送你。”心中不忍伤害这个善良的姑娘。

“我小声为你唱一首歌吧?”凉影清清嗓子。

“你得像歌星一样出场,要有气势。你写个牌子给我举着。”我打趣道。

“朋友们,你们好吗?”她挥挥手。

“好…”我晃晃手中——用药盒写的天后、凉影。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我挥动着药盒,望着这个清纯的女孩,眼中有些湿润。当今社会,物欲横流,能带给人感动的东西愈发少了。情人节,在重症监护室,一个实习小女生,用真诚改变了我、颠覆了我的认知和偏见;其实,生活还是挺美好,只是有时我们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缺少一颗感恩的心。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最柔弱的部分,在监护室,我度过平生第一个情人节。

04和她失去联系,再未相见

病情梢有稳定,我转到普通病房。可右眼的伤情一日比一日加重。没办法决定转院。第一件事就是让妻子告诉凉影。她休班。我们匆匆留下字条,让病友转交,踏上去哈尔滨的求医路。

一年后,我伤好出院。凉影却杳无音信,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浩瀚的汪洋中。我辗转找到洋洋,打听凉影。洋洋的回答劈头浇了一盆冷水——我们来自不同的护理学院。实习结束各奔东西,没有任何联系。不知道凉影去哪儿了。

午后秋日的阳光透过窗纱映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远处小区传来舒缓的歌声《走着走着就散了》唱出了此时的心境。办公室墙外绿树翠绿的叶子,在墙角投下一颤一颤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平缓舒畅的节奏,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晃十年过去了。工作之余常常想起凉影。想起在最无助时为我唱歌的小女生,她应该早已为人妻,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吧。耳边常常想起“加油,张不弃!”

这些年你还好吗……

——文/张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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