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啊

“爷爷。”“，莹莹今天有好好听话吗？”“嗯，我很听话的。”“是吗？你今天走路了吗？”“走了。”“锻炼了吗？”“锻了。”“写字了吗？”“写了。”女孩对爷爷的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很好，显得尤其乖巧。类似的对话每天都会发生，同样也是每天不变的答案。女孩倚在不高的桌子旁听着电话，整个上身都倾斜靠在桌上，本应该是很轻松的动作看起来却有些困难，似乎这简单的动作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接完电话后女孩没有离开桌边，而是继续倚在桌旁边看着手机，时不时发出欢乐的笑声。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有了动作，她拿过手边的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她如同泄了气一般，一直撑在桌上的双手放了力，整个人突然摔在了地上。她在地上坐了几秒钟后才又开始缓缓地有了动作，这一次双手仍然是她最重要的助手，艰难地转个身之后，手与膝盖一同撑在地上，开始一步一步往前挪。和刚学会爬步的小婴儿一样，手脚并用来行走，而不同的是，她甚至不会前后脚轮换，而只能为了让下半身跟上前进的步伐不停地在地上摩擦、碰撞。常年如此，甚至还未满十岁的她，膝盖已被厚厚的、僵硬的痂痕覆盖了。这个刚刚乖巧听话的女孩，最大的悲哀就是不会走路。

女孩也并不是从小就不会走路，但这确实是一开始就带着的毛病。2、3岁时，她甚至还可以站着晾自己的小衣服，女孩自己回忆说。但带着缺陷总是不好的，女孩的家人带着她去到了医院，期望能够完全变回正常人。但是，命运总是不那么眷顾所有人，一家人拿出大部分积蓄，希望换到健康的孩子时，手术却失败了。原本已经会站立、会走一点点路的孩子彻底站不起来了。尽管如此，却还是不能放弃。如此，家庭生活更加陷入了困境。

女孩的父母离婚了，那个仍是年少不懂事的父亲没有能给自己的孩子一点希望，反而自身难保，离开了家庭，离婚的母亲自然也不会再照顾生病的女孩，一个家庭开始破裂了，只剩下一个不算年轻的爷爷。5年，手术失败后，爷爷把女孩送进了康复机构，为了支付高昂的费用，只能每个月去见她一次。女孩渐渐地在长大，她似乎知道所有的事情，又好像还是那个小孩子。5年的时间，岁月不会停止，在爷爷身上也留下了痕迹。女孩终于回了家，但是那个家，却又不像家。爷爷为了生活奔波，根本顾不上尚不能自理的女孩。两年的时间，女孩几乎走遍了所有亲近的亲戚家。

回家后，爷爷仍然是每个月“回家”去看女孩一次。一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把女孩从亲戚家接来，陪她在学校上三天学，然后又离开，每月如是。女孩又来到了一个新的亲戚家，勉强可以算是姑姑吧。初到的几天，女孩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姑姑身后，一家人相处得很不错，看起来这一次可以待得久一些了。

但是，故事还是朝着往常的走向发展了。最近家里每天都会听到打骂声，而那个对象就是女孩。原来爷爷已经决定要送女孩去学校，但是在那之前就要培养好生活习惯。因此，爷爷特意制定了一套时间表：早上7：00起床，吃早餐，联系走路，12：00吃午饭，睡午觉，再锻炼，晚上10：00之前睡觉。

为了让女孩开学之后能够跟得上学习，爷爷还让她练习写字，不仅让姑姑督促她，自己也要每天打电话询问。只是，这看起来对于一般人很容易的要求，对于一贯散漫的女孩来说却很难，难到女孩再一次和新的家人产生了不快。每天早晨，姑姑都会准时把女孩叫起来，但是接下来就很困难了，愿不愿意走路全靠女孩自己的意愿，不管被骂还是被打，完全不会有效果。有时候，女孩一天都不想走路，那一天除了吃饭的时间就只会躺在地上看手机，被打骂完哭完也丝毫不会影响到她的开心。至于写字，同样是如出一辙，不愿意写的时候就把作业本撕成碎片撒在地上。

对于这样的情况，姑姑也完全没有办法，有时候女孩也会和她吵起来，她们只有在女孩不需要走路、写字、锻炼的时候才能和平相处，但是这样的情况很少，因为爷爷说，要让她学会走路，学会学习。其实更多的时间，女孩还是维持着自己从前的生活状态，每天都只关注着手中的手机和桌前的食物。姑姑也曾经尝试着进行沟通，但是得到的答案却和女孩哭着说出来的控诉一样：“哪个小孩不喜欢玩，为什么我就不行？”这一句回答听起来，女孩似乎从没有认为自己和别人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却知道许多其他成人知道的道理，她也知道母亲的离开和父亲的远离。

女孩继承了来自爷爷和父亲的倔脾气，她不想做的事情没有能够强迫她。可是时间缓和了爷爷暴躁的情绪，却还不能改变年幼女孩。这让人心酸的控诉背后，看得到的却是不解。爷爷每天的电话还是准时到达，女孩的回答也仍然是粘贴复制一般。日子一天天过着，似乎没有什么糟糕的。但每一个女孩寄居过的亲戚家都明白，爷爷自己也明白。女孩终究会长大，爷爷也会老去，可是现在已经8岁的女孩仍处于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甚至最简单的穿衣服都不会。这糟糕的生活让人看不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