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七）

我穿着黑色的西装，牵着戴白色手套的姐姐，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目光看向我们，我开始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走了三步便停了下来，我转过脸，看着姐姐，她依旧是那么的美，侧着的脸庞挂着微笑，我强装的笑容垮塌，仿佛那一天，当我流血的脚上血小板结痂，我才感觉到痛苦，我想要泪流，我忍住的，是一片灰白色村子的天空雷雨，羽化的空气，还有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无尽念想。

你知道吗？每当我醒来，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台上的仙人掌，看着床头柜我们的合影，看着窗帘缝里溢出的阳光，都会想你，尽管希望你忘记我，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我还是想留住你，我想留住你，也便是逼你回到过去，我不想这样。不想这样，也就是意味着永远的失去你。在你洁白的前程上，我好似一根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你心扉的荆棘。在我的前半程，你为我遮风挡雨，化作涅盘的蜂鸟，在你的后半程，我愿做断臂的荆棘，躲进你看不见的角落。忘记，只是希望你忘记。

我回到家，屋子里凌乱，地板上血液流了一片，我大脑空白，我冲向姐姐的房间，房间门口，二叔的尸体上全是血，睁着眼睛，头偏向门外，血的味道让我恶心。二娘手里拿着菜刀，瘫软在门口，失神的望着门外，苍白的脸上显得安静，我的心里一紧，姐姐，姐姐，姐姐。

姐姐蜷在床头，床单上鲜红的血莲花灿烂的，又显得格外恐怖，她发抖，长发遮住脸庞，衣服被撕烂，碎花裙子上全是血，我从那长发下的听见微弱的呼唤，洋洋，我要洋洋，我的洋洋。

我冲过去，她不住的将破了的裙子拉扯，想要将裸露的地方遮起来，我将外套盖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她看见了我，发抖，哭泣，蜷缩，躲向更里面的墙角，我的双眼通红，我抱住她，不让她乱动。这一刻眼泪涌出来了，刚刚空白的大脑开始血气翻涌，我用力的抱住她乱动的身体，她的指甲像箭一样刺进我的身体里，没有疼痛，但比疼痛来的更让人惊触。

这一刻，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抱起她，朝我的房间走去，帮她洗干净身体，然后放在床上，我俯下身体轻吻，吻到了天昏地暗……

很多年前有过相似的场景，奶奶没有回来的夜晚，我颤抖的躯壳在姐姐的怀抱里渐渐失去了力气，然后安静的睡去。

屋子里，死去的二叔，瘫软的二娘，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在我和姐姐的交融里显得那么的平静安详，这仿佛是一场葬礼，如人性泯灭般仓皇可笑。

二娘被判了5年，过失杀人，但毕竟杀了人，我给二叔办了葬礼，简单，却让我忘不了他犯过的错。后来，我原谅过一切伤害过我的人，却原谅不了的，除了我自己，便是这个叫张劲松的男人，因为我们，都伤害过这个世界上我最无法伤害的的人，我的姐姐。

对于那一天晚上的经过，我没有再问起，我记得二娘被带走时，她抚着姐姐的头发，“小因，我杀了你二叔，你一定得记着，是我杀了你二叔，他不是人，杀了他，对我也是一种解脱，但你，要好好活下去，你不是常对我说，洋洋是你的全部，为了洋洋，你也要活下去。”

姐姐木讷的双眼望着二娘，低下了头，她转而抓住身边我的手，抓了好久，看着二娘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疯也似的冲进了浴室，哗哗的流水声，哭泣声，还有窗外，垃圾佬的吆喝声。

我呆立在原地，又跪倒在奶奶的遗像前，右手甩打自己的脸，“奶奶，是我不好，昨晚，如果我不和姐姐生气，去喝酒，不迷恋那个女孩子的身体，也就不会发生这些，我没有保护好姐姐，对不起。”我哭着，抽泣着，右手甩过的脸通红，姐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甩了我一巴掌，然后又抱住我，朝我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

但这一生，我最恨的，从来没有变过，是我自己，我最爱的，也没有变过，就是，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