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江

正午的金沙江边，太阳热辣辣的，茅草似乎要燃烧起来，攀枝花的叶子吱吱地响。一个穿花格子短袖的女人站在树下，谩骂着她面前仙人掌树下戴草帽的男人：杂种、混蛋、狗娘养的……脏词很多很难听。

男人低着头，好半天才说：“都离婚了，还骂个不停，真是的，也不怕人笑话。”

女人一听，骂得更凶，还带着哭声：“你不得好死，你个天煞的，九年四个月了，我是你的老婆，还是你家的保姆，辛辛苦苦为你家养老养小，换来的是什么？”

男人望着滚滚流淌的金沙江水说：“是你要离，你怪谁呀？当初……”

女人打断男人的话，哭吼道：“别提了，你他妈懂得什么叫爱，什么叫情，我瞎了眼，一辈子毁在你手里了，要不看在娃娃的份上，我他妈早就远走高飞了，还等到今天……”

男人狮子搬吼道：“你还敢提娃娃，老子忍耐好久了。”

女人道：“都怪她不听话，是她自己找的。”

男人说：“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在与你争辩了，大家好自为之吧！”

女人愤怒地捡起石头冲向男人，男人躲开说：“骂吧骂吧，有力气就骂个够。看，船来了，过了今天你骂不成了。”

女人大概是骂累了，掏出一块湿纸巾抹去眼泪，望着江面上漂来的小船。

船靠岸了，胖胖大大的船老板甩出铁钩，把船挺稳了，笑呵呵地说：“对不起了，今天江水太大，甩不住船桨，时间干长了，该下的下，改上的上，大家快一点。”

上船的五个人，四男一女，船老板笑说道：“大家把安全带系好，水急浪大，有什么闪失我但不了责任，走！”

虽说船如梭，可水流太急，浪头一个比一个大，人们都屏住呼吸不说话，女人胆小，紧紧抓住她的男人，那男人紧紧地抱着他的塑料包裹。船挺稳时，一个个的过客，和对岸下船的一样，身上都在汤水。船老板还是先前的那些话。不过加了一句：“今天是划不了两趟了。”

船走了，过客们等待着晾干衣服再走。

男人把塑料包裹给女人说：“换衣服吧，你回家的路还远，先走吧！我等着下一趟船。”

女人接过包裹，换了衣服，坐到攀枝花树下的石头上，望着滔滔江水，双手托着腮巴，一动不动。

对岸的船来到了。

男人无奈地笑笑，表示再见，跳上了船，谁也不会想到那女人也一个快步上了船，紧紧地和男人靠在一起。

一个过客说：“这两人好玩，在对岸时吵得凶，特别是那女的。”又一个过客摇摇头说：“这年月怪事多，真是的。”第三个过客说：“活了大半辈子，总算弄明白什么叫打是亲骂是爱了。”

男人的心里很苦，他的前妻生下的女儿还在等着他呢，她那满身青一块紫一块伤痕啥时会好呢？

他在外打工快五年了，一直以为女人会信守承诺的，会带好那可怜的女儿的，那知道回家看到女儿的眼睛会发黄，脱去衣服后，他才知道女儿这些年是咋过来的了。

男人想到：要不是那可恶的癌夺去了前妻的生命，他的女儿不会过这几年的悲惨的日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男人的泪水噙满了眼眶，他甩开女人，大步迈向山野的弯弯小路。女人坐在石头上，望着男人的背影，大声地嚎啕起来。

船老板高声叫道：“有没有过江的，上船走！”

几个过客站起来说：“走！走！”

女人呆望着天空，先前凶巴巴的样子全没有了，不知道她是在忏悔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