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的老太太

我的邻居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按照辈分，她应该是我的重祖母。她有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儿子们都常年在外打工，于是这许多年，她一直是独自一人生活，大抵是因为孤独，她有时会一个人喝 酒到半夜，然后边哭边抱怨命运的残酷。第二天起来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只是我看到的- -部分。

据说在我不在家时，她也折腾过许多回。比如和大儿子一起住在城里时，半夜突然说自己要回家，然后一个人什么也没拿就出了门，家人在人车都很多的大桥上找到她时，拒绝回家，硬是让媳妇背了一路回到家。又说- -次住在女儿家，和女儿一起看店时与别人发生争吵， 搞得女儿女婿都对她很无奈，不得不将她送回来。我也不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很友善的人 。不知道是时间的流逝带走了她吗?这样的形象与我的记忆- -点也不符合。

这个学期放假回家，我在打扫院子时，看到一个人影进来了。那是她，但又有点不一样了。记忆中的她有点瘦， 但是是有生气的，面前的这个人不单是瘦小，而且是骨瘦如柴穿着深灰色的衣服，脸上没有一点光， 那张脸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别的表情了，眼神有些深邃而又空洞，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有些不太好，好像大病过一场似的。 她看到了我，“廖太太”，我向她问候性地打了- -声招呼，因着她的姓和辈分，我一直这样叫她。“嗯，洲妹崽回来了”她回应我。然后就去找我奶奶了。她的背影很单薄，显示着她的弱小。

腊月二十七的晚上，我们一家人在吃饭聊着天时，她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我爸爸面前，拿出自己的钱包，将钱全部掏了出来，说“xx，我从小把你看作自己的孩子长大的，现在我的处境你们都清楚，这些钱是我的全部积蓄，我现在让你都给我保管好，不要让他们给发现了啊！ ！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不要再喝了”我奶奶问她，没有得到回答，她自己又走了出去。

我知道她说的“他们”是谁，她以前就说过自己的钱包在她不在家时不见了，怀疑是她的大儿子拿了，还闹了好几天，后来也不知怎么解决的。我有点不放心，走到外面看了看，马路上- -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往前面走着，大概是因为喝醉了酒，嘴里还念着些什么。晚上十一-点多时，又传来她的哭声，听在我的耳朵里，有一些凄凉，快到除夕了，儿子们依旧还没有归家。以前我每每听到这样的哭声时都觉得有一点害怕， 长大后，了解了其中的深意，剩下的也只有叹息了。哭声一直持续到将近一点，可能是哭累了，睡着了。此后每隔几天就可以听见一次这样的动静 。

某天早.上起来时在走廊站了一会，不远处，老太太的媳妇背着她往家里走，路上有人问她怎么了，她只得解释说:老太太昨晚上半夜跑到村委会去告状，说他们不孝顺，人家劝了好久，才打电话，让她去接人。在此过程中老太太一声不吭， 好像说的不是她的事情。二月初九，我的外公去世了，是老太太帮忙给他穿的孝衣，刚开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 -切都完成了之后，她突然开始大哭起来，哭得十分悲恸。我的外公和她差不多年纪，两人都是酒的爱好者，时不时地会聚在- -起喝一 杯。第二天，一直坐在放外公灵柩的中堂里一整天不肯 离开。

老太太的大儿子今年要建新房子，要将原本种着的杉木都砍掉，于是她又不乐意了，一顿大闹，可还是被砍掉了，后来那几天早上她都起的非常的早，因为她要将那些杉木拖回家。在妈妈和别人的闲聊中，我知道了，原来那些杉木是当初她和老伴一起栽种的……老太太的小儿子今年提早外出打工了，因为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大儿子因为要建房子，便般上来和她-起住了，最近她好像安静了许多，许久都没听见她“ 发酒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