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橄榄坡

寒冷的寂寥的冬夜里，耳边又传来那首熟悉的山歌：“送妹送到橄榄坡，摘把橄榄泡水喝，吃个橄榄喝口水，橄榄回甜妹想哥。”心里一阵酸楚，一行清泪便流出来。

那年那月，在这远山的橄榄坡，我去任村委会副村长，认识了她。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冬天的月夜，她对我说：“年底了，该交的材料已经交完了，该结的帐已经结清了，今晚可以休息一下了，坐在家里显得无所事事，我们到山边去，和我们农村的青年男女一起玩耍去。”

我没有拒绝，我来这里的第一天，是她接待的我。她虽然不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但是她温柔善良，她干工作很卖力，也能吃苦，做事很细心，爱干净，手脚也很麻利，很长一段时间了，都是她在做饭，连我们的衣服她都会把我们洗出来，我还找不着机会感谢她呢，她想去我就陪她去才好。晚饭后开完年终总结会，便跟她走。

她领着我走入了她们生活的月夜，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喧嚣气场，清幽的月光下，男女分坐在河的两边，男人开口就甩过去了，接下来便是女人开还了，“送郎送到橄榄坡，橄榄坡上橄榄多，吃口橄榄喝口水，橄榄回甜想情哥。”……

我听到了这首乡村的山歌情调，它的优雅传神，久久地在我的耳边萦绕。

夜是深沉的，我感到有些寒冷，抬起手来，我感到不好意思，不知到什么时候，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扶在我的膝盖上睡着了。我伸手摸摸衣服，啧啧，糊满了一层冰霜。我说：“醒醒，我们该回去了。”她醒了，望着月光，含羞地说：“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我们从歌声的余音中走回驻地，启明星已是在北方发出一天中最后的余光。

时间在慢慢地走向春夏秋冬的季节，她走进了我的心里，我感到有她，生活就有乐趣，有她，生活也很充实，她让我动心了。

那一天，我对她说：“我们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多好。”

她笑了笑说：“你，大学生，我村姑一个，合适吗?”

我说：“没有不合适的，走一段时间瞧瞧就是了。”

她笑笑，没有作声，她默许了。

我和她相识相知相恋相爱了，我们对着大山说，我们可以生活一辈子，我们对着流水说，我们可以相依相伴走下去。我们想着：春节后，我们走向她的家，走向婚姻的殿堂。

那一天，她回家了，说是家里有事，说是辞职不干了。

那一天，我的工作很忙，整理资料，开会，迎接检查，还要复习考试，没想到她突然来对我说：“解除婚约。我们不般配，文化参差不一样，之前的是一时冲动，她后悔了。她是一个村姑，而我，一个大学生，我考起公务员后我会不要她，社会现实就是这样。她想好了，她要远嫁他乡，说这山里呆了半辈子呆腻了。”

我听她说完了，我对她表白我的繁忙的工作，不得去看她惹她生气了，我发誓，忙过一阵子，我得好好地补偿她，可她就是摇摇头，眼里含着泪花。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唉!女人，早上的天还阳光灿烂的脸，下午就阴沉沉，变得咋那么快!我对她说：“你到底有点什么过不去的事，我们不能去努力么?”她坚持说：“对不起啊，你是好人，我妈在城里给我安排好工作， 我……我们退婚吧!”

我对她说：“咋们的感情就算完了吗?”

她点着头没有说话，从我的身边走了。 我打了个电话问了她的母亲，得到的和她说的一样。当心我考上公务员后会甩了她，因此她们就自知之名先退了这段婚姻。

我的感情被人玩弄了，一个乡间女人，活该，我就不该认识她，我记住了，橄榄坡，我会记住这个耻辱的。在我走出这块土地的时候，我不会在去接触一个女人就是了。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有一天，我到城里去开会，晚间和医院肿瘤科的同学吃饭的时候，那个同学告诉我，他很忙，橄榄坡来了一个住院的女人，年纪轻轻，得了肺癌，晚期了，一天要透析两次呢，正可怜。

我的心“咯噔”一颤，莫非是她?奶奶，我混蛋，我要去看一看。

我跟着同学去到医院，走进病房，我从头后回到脚后跟。我好不是人，咋就不动脑筋想想，不去琢磨她对我说话的用意，我呀!还怪她，我真是二百五。

我走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说：“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望着我没有说话，眼泪哗哗往下流，她的母亲哭着说：“女儿命不好，就这样了，我们不想拖累你，你走吧!呜呜——”

我不走，我再也不会离开她了。她轻轻地为我唱起了山歌：“送郎送到橄榄破，摘把橄榄妹兜着，一个橄榄一滴泪，滴滴泪里是情哥。”……

乌鸦“呱呱”地叫着，相间的小路上，我抱着她的骨灰盒，她的父母亲人抽泣着，沿着高高山顶，走向公墓。

我静静地看着她的墓碑，她笑着向我走来说：“好长时间了，你还好吗?忘了我吧，好好地去爱生活，去找你爱的人。你的衣服洗好了，在你的枕头下面，记住，你少吃硬饭，少喝点酒，少抽点烟。”说完她走了，带着忧伤的面容走了，走得好远好远。

橄榄坡，橄榄坡，我的人生的第一次，我的命运的第一回，我的青春、我的理想、我的情感……我的所有的所有，都在这高高的山脉里掩埋着。

而今是惨淡，灰暗在相依，是孤独，寂寞在陪伴。

我在橄榄坡走读了几十年，我想有一个幸福的结局，但却有了一个抹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