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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W

推荐人:宗振 来源: 阅读: 2.86W 次

W来自于南方的F城,因此当他站在我的对面与我闲聊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说:“我们F城如何如何,我们F城如何如何……”

师兄W

这有时候会让我产生严重的错觉,以为站在我对面的人是F城的市委书记或市长。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一个城市的市委书记或市长,才有资格用这种语气来代表这个城市说话。

然而这并不完全是我的错觉,W是高干子弟,其自身也是当了一辈子领导的。因此在他的语言中,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带有这种官僚语气。

但实际上,W彻底颠覆了我此前关于官员的印像,他为人正直善良,低调朴实。有人送他发霉的花生米,他欢喜接受。不顾我的一再反对,坚持每天吃上一把霉变的花生米。他和我解释说:“如果扔掉的话就是糟蹋粮食,太可惜了。”无论如何,你无法将这样的人和高高在上的官员联系起来。

我刚来僧团的时候,W非常热情地主动与我打招呼:“听说你也是来做义工的,那么过几天你会搬到我们这一桌,你应该坐在我的旁边。”看着热情的W,我面无表情,但内心还是感到了一丝暖意。然而现在,时时给人以温暖的W就要离开了,这让我感到惆怅而伤感。

我感到惆怅和伤感,是因为在众多的师兄中,我与W走的比较近。他经常会带着我在附件的山路上转悠。其时,他喜欢穿一套民国时期的上装,白衬衣外面套上一件灰色的短褂,戴上一个略显夸张的斗笠,手上拿着一根驱蛇的竹棍,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很有几分隐士的风范。而我走在他的旁边,用略带崇敬的口吻问他:“酋长,我们今天准备走哪一条路?”

我叫他酋长,是因为附近我们散步时走的风景优美的山路,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勘探出来的。他喜欢一个人走路,并喜欢不断地寻找新的路线。每当他走通了一条新路时,他会略微兴奋地带着我重走他发现到的新路。就像一个酋长刚刚扩充了自己的领地一样,非常有成就感。

即使已升为酋长,但W始终是低调和谦卑的。每次共修时,他都会说:“我的基础是最差的,我是最不用功的。”然后开始夸赞在座的每一位师兄。但实际上,W在僧团时,非常地用功。师父的开示,他随时都在听,导师的著作,他挤出时间在看。对很多问题,他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思考。只是W从来不喜欢彰显自己,这在他那里,是非常自然的,是埋在骨子里面的天性。不像我,有时候还要刻意地提醒一下自己:“记得不要表现自己。”

W个性率真,从不虚伪,从不说违心的话。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是不会有任何戒备心的,因此我和W无话不谈。我经常夸他是上好的法器,因为学法得到真实受用的先决条件就是直心。但他总是摇摇头说:“我的基础太差了!”

然而,如此有亲和力,时时给人以阳光和温暖的W,将要离开了。他的离去,是为了去尽一个父亲的责。我纵有万般的不舍,但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挽留他。只愿他今后依然能过的自在喜悦,即使身处红尘。

临别之际,我仿佛又看到了W黑黑的略带刚毅的脸,他唱样板戏时的高亢嗓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回响。然而我无话可说,只能抄一句米兰·昆德拉的话在下面,作为我的临别赠言: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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